謝青靈從這堆破舊的殘帛中,找出了一堆亮晶晶的、冰冰涼涼的、五顏六色的玻璃彈珠。
“……”
“我……”謝青靈沉默了一會兒,“我,謝謝。”
“謝謝你這個,全世界最值錢的寶藏。”她簡直哭笑不得。
謝青靈一把抓住玻璃彈珠,然後往回程走去。
開起小艇,一路乘風破浪,回到了未來城中。
來到景區的售票處,歸還了小艇,又離開。
此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正是鬼魂最熱鬨的時候。
街上依舊是群鬼亂舞。
有鬼在哭,有鬼在笑,有鬼在鬼吼鬼叫。
謝青靈已經從一開始的頭大頭疼到現在的視若無睹、接受良好。
她走在街上巡邏,已經能較好的應付鬼魂們稀奇古怪,甚至無理取鬨的要求。
正此時,忽然身邊一陣風吹過,圍在謝青靈身邊的幾隻鬼魂都被這忽然掀起的風吹得四處飛散,還有鬼魂破口大罵起來。
謝青靈看過去,發現是代星宇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跑過去,應該是利用了馬夫腿長跑得快的優勢,但重點是,他背後還掛著一隻鬼魂,鬼魂因為他忽然的加速,半飄在空中。
遠遠從身後看去,就好像是代星宇在頭上放了個風箏。
謝青靈:“……”
雖然不知道代星宇經曆了什麼,但看起來也好折騰的樣子。
部門的成員,今天晚上真的要加班到死了。
滿城市亂竄的人,並不隻代星宇一個。
沒多久,謝青靈還遇見了餘威。
餘威身邊很壯觀的圍著許多小鬼。
小鬼分彆抱住他的左右兩腿,手臂上掛著兩隻鬼,脖子上還趴著一隻。
更過分的是,還有一隻小鬼趴在餘威的頭上,給餘威紮揪揪。
餘威的頭發本來就是板寸,黑發中攙著點兒白,摸一摸還紮手,紮不起小揪揪來,那小鬼就捏著他的頭發尖尖往外薅,好像是試圖拔苗助長給薅長一點。
餘威對疼痛的耐受力很高,並沒有因為這點疼痛就齜牙咧嘴,他還是平素裡那種表情淡淡十分溫和的樣子,隻是多了分手足無措。
剛拽下來一個小鬼,又被另一個小鬼爬到了頭上去,餘威拿這些小鬼毫無辦法,顧此失彼,滿臉焦急,相當狼狽。
謝青靈看不下去了,她走過去,拍了拍餘威的肩膀,“餘哥,看我的。”
“我要給你們全世界,最最值錢的寶藏。”謝青靈掏出小女孩給她的玻璃彈珠,張開手指,那圓溜溜的珠子就從指縫中漏了出去。
“叮叮叮……”
彈珠在地上彈跳幾下,然後像流水玻璃一樣,迅速的分散來。
彩色的珠子,在路燈的映襯下,反射出格外漂亮的光芒。
小鬼們見此,歡呼一聲,立即放開了餘威,四下散開來,追彈珠去了。
餘威獲得了解放和自由。
他抹抹額頭的虛汗,輕籲一口氣,說道:“還是小謝有辦法。”
餘威一幅心有餘悸的樣子,看起來,被這些小鬼折騰得不輕。
“我還以為餘哥對付孩子很有經驗呢。”謝青靈笑道,“沒想到都被這幫小鬼騎到頭上撒野了。太縱著這幫小鬼可不行,要我說,餘哥你稍微板一板臉,再把你的大刀拿出來亮一亮相,它們才不敢來折騰你呢。”
餘威又露出一抹苦笑來,“但那樣會嚇哭它們……”
但他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你了,小謝。”
“那我就繼續巡邏去了。”謝青靈朝著餘威揮揮手,繼續今天的執勤任務。
隨後,謝青靈又在跨江大橋上,撈起一對想要跳河殉情的鬼魂,同時還打撈起在江麵直挺挺的浮起來、一副命不久矣模樣的淩放。
淩放身上纏滿了黏糊糊的水藻,水藻間還掛著幾條小魚,裹著他的身體,既讓他和河麵的夜色融為一體,又仿佛成為他的第二件衣服。
他全身濕漉漉的,也不知道在水裡泡了多久,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跑到水裡去。
謝青靈把淩放從水裡撈起來,放在岸邊躺平,用手壓著他的胸膛給他來了一套心肺複蘇。沒多久,淩放就吐了一大口水,然後撕心裂肺咳嗽起來。
活了。
過了一會兒,淩放緩過氣來了,解釋道:“我遇見了替死水鬼,想拉我進水,我把它殺了,但是身體不巧犯了詛咒,僵直了一會兒,沒能成功脫身。”
腿抽筋了。
“問題不大,一會兒就好了。”淩放仔細感受了一下自己身體的狀況,說道,“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兒,我就自己遊上來了。”
謝青靈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她第一次知道,當淩放脫離團隊之後獨自應付鬼怪,竟然如此狼狽吃力。
考慮到淩放是個心高氣傲的男人,還有些許作為領導的目中無人和狂妄,此時說什麼好像都有點傷人。
於是謝青靈隻能輕輕地拍拍他濕漉漉的肩膀,說道:“嗯,我相信你。”
語氣中難免帶著點同情。
“……滾吧。”淩放青著臉,讓她趕緊走。
謝青靈很有自覺地走遠了。
目睹了領導的狼狽,要是不表現好點,肯定要被記恨上的,雖然淩放不至於做這種事情,但還是不要太作死得好。
萬一又要寫檢討呢。
謝青靈沿著河邊,在濱江大道上巡邏,走了沒多遠,遇見了葉安然。
在葉安然這邊,顯然就沒有那麼兵荒馬亂了。
這裡的鬼魂都非常乖,既不哭鬨,也不搞事,而是在葉安然開的攤子前,規規矩矩排隊。
有鬼想要插隊,也會被彆的鬼魂製止。
謝青靈看著葉安然攤子前飄蕩的那一麵“懸壺濟世”的旗幟,心裡有些許羨慕。
不知道這些鬼魂需要治什麼病,也不知道葉安然是怎麼給他們看病的,總之人很輕鬆,鬼魂也很快樂。
可反觀自己的專業,如果想要擺攤的話,應該沒有鬼魂願意來吧。
接著,謝青靈又巡邏了另外一個片區,這裡是沈懷州在負責。
這裡的鬼魂,比葉安然那裡的還乖,還安靜。
和葉安然一樣,沈懷州麵前長長的排了一條長龍,也在排隊。
隊伍裡男女老少都有,每隻鬼都順著隊伍往前,來到沈懷州麵前說些什麼,然後又在其他鬼魂的催促下離開。
因為沈懷州沒有像葉安然那樣,立起一麵“懸壺濟世”的旗幟,所以謝青靈並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隻能對沈懷州投去羨慕的目光。
沈懷州也看見了她。
他抿著唇,盯著她,目送她走遠,之後才繼續處理鬼魂交代的任務。
和同事們偶然短暫的接觸之後,謝青靈繼續東奔西跑,幫鬼魂解決提出來的各種稀奇古怪,無理取鬨的要求。
她中途幫了一個不認識字的鬼魂,從眾多祭拜的紙錢和祭品中,挑選出寫著他名字的紙包,找到家人給他燒的紙錢。
隨後,謝青靈又幫助一個因為城改拆遷不認識回家路的老人鬼魂,找到了搬遷過後的房子,成功送他回家。
又遇到了一個正在等人、卻不記得等誰的鬼找了一會兒人。人當然是找不到的,大概率是沒了。鬼也是找不到的,鬼門開,不止是在未來城開,假設鬼魂等的人也變成了鬼,也未必就出現在未來城。想要找到,無異於大海撈針,何況她還不記得要等誰了。
“算了,我已經等了很多年,不差這一年了。繼續等啊等,也許哪天忽然遇見那個人,就想起來了,又或許那人還是認得我的。”女鬼很憂傷落寞地說著,然後繼續站在橋上看著來來往往的鬼魂。
謝青靈繼續尋找下一隻鬼。
人世間的人所求之物,大抵相似,如果說有什麼願望,根據這人的身份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學生想要好分數,打工的要錢財,生病的要健康,貪戀權力的要地位,渴望愛情的要好姻緣。可鬼魂遠離了人世,逃離了人世間功名利祿的枷鎖,脫離了肉體凡胎的桎梏,遠離了生老病死的折磨,它們的所願所求根本不是凡塵中的人能輕易猜測出來的,有些還和塵世相關,有些則完全風馬牛不相及,五花八門,鬼點子一籮筐,鬼主意層出不窮。
謝青靈感覺,部門應該給過於操勞的今天晚上起一個名字,叫“救鬼救難夜”。幸好這樣的節日一年隻有一次,不然真的要累死人了。
一直持續到後半夜,謝青靈巡邏的任務也接近了尾聲。
街上的鬼魂已經差不多走了。
此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太陽即將升起,夜色即將過去,鬼門即將關閉。
街上雖然還昏暗著,天還沒大亮,但逐漸有了更多的行人。
站在晨曦微亮的天光中,淩放的聲音從耳機傳來:“收隊了,回辦公處。”
眾人收到了指令,都結束了巡邏,回中心街道221號去了。
謝青靈回到辦公處時,燈光大亮,其餘五人都在大廳裡沒有離開。
後勤部已經為疲勞的眾人準備好豐盛的菜肴,就擺在一旁。
有酒有肉有菜。
另一張桌子上,擺放著各式飲料和零食,葉安然手裡拿著一副紙牌,在不停的洗。
看見謝青靈回來了,葉安然招呼她說:“快,吃完飯,我們來玩抓鬼牌。”
“抓鬼牌?”
“還有真心話大冒險。”葉安然笑眯眯,催促她刀,“這可是慣例,除了今天以外可沒機會玩兒,快過來,就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