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謝青靈剛剛說的話。</p>
是啊，村子平靜太久，已經沒有什麼新鮮事了。</p>
來了客人，可不就和過年一樣了嗎？</p>
退居此處，安全是安全了，可是很多快樂也沒有了。</p>
他們本不該如此的。</p>
手裡撫摸著乾將，想起青如海那孩子的臉，想起他大聲的質問，想起那些年紛爭混戰的場景，村長心潮久久不能平靜。</p>
終於，他狠狠歎了口氣。</p>
想了想，乾脆直接敲起銅鑼，大聲道:“都聽好了！各家各戶，各出一人！十分鐘後，祠堂開會。”</p>
衛江河聽得一呆，心中暗喜起來，心想準備好的說辭還什麼都沒有說，就先開會了，看來不用多費唇舌了。</p>
“爸，你還不是那麼老糊塗嘛。”衛江河摸了摸鼻子。</p>
衛江河雖然麵露喜色，但還是沒敢往村長身邊挨。</p>
怕挨打。</p>
“你快閉嘴！”</p>
村民們很快聚集起來，前往祠堂開會。</p>
不夜天內部的會議，謝青靈他們自然是沒資格參與的，隻能留在村長家裡等。</p>
村長和他兒子都去開會了，留下來招待的是村長他老婆。</p>
那是一個頭發也已經半白的老奶奶了。</p>
老奶奶一雙眼落在桌子上沒有被帶走的乾將上，就再也沒有移開過了。</p>
半晌後，老奶奶問他們:“青如海那孩子，怎麼樣了？”</p>
謝青靈隻得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又重複了一遍。</p>
奶奶聽罷，狠狠歎了口氣，說:“原來是這樣……他死在三王墓裡了，也好，也好。”</p>
“就算沒有人去給他殮屍，不至於暴屍荒野，也算是個好歸宿了。”</p>
她的反應倒是很平靜。</p>
“乾將選中了青如海，那時候我和孩子他爸就知道，青如海這孩子心性不太好。但沒想到……他最終會加入十一方，直接到了我們的對立麵。”</p>
“乾將是很強的，但我們都不希望它出世，一直保存在劍塚裡。誰知青如海賊心不死，竟偷出乾將，跑了。”</p>
“就是可憐了我的沅沅，誒。”奶奶說，“青如海死也好、活也好，都還算來去自在。可是殉劍人，可是要永世不得超生的。”</p>
沅沅？</p>
青如海殉劍的師姐嗎？</p>
“沅沅是誰？”</p>
奶奶應該也很寂寞，聽見謝青靈搭話，便回道:“沅沅啊，她是我的女兒，是大概三十年前，孩子他爸從外麵帶回來的。”</p>
“一男一女，很乖巧伶俐。我從小把他們帶在身邊養大，就和我的親孩子一樣。”</p>
想起青如海臨終之言，謝青靈心念一動，有了一種想要探尋的欲望。</p>
從她進入不夜天之後，所見所聞，都不是青如海形容的那樣。</p>
對孩子寬厚耐心的村長，爽朗直接的衛江河，還有溫聲細語的奶奶。</p>
這一切，都像個正常的、溫馨的村落該有的樣子。而不是青如海形容的那樣，是藏起尾巴的惡狼，偽善的小人。</p>
謝青靈想了想，便問道:“既然殉劍之人永世不得超生，那為什麼還要保留殉劍的傳統？”</p>
奶奶搖搖頭，說道:“我們沒有保存殉劍的傳統。在我們這裡，這甚至是一種禁忌。用人殉劍，鑄出來的劍有邪性，容易吞噬殉劍人的本性，走火入魔。”</p>
“有些劍，開刃的時候就染了血。我們也會放進劍塚裡存放起來。因為這是不祥的。”</p>
謝青靈便委婉道:“青如海可能和你們有什麼誤會。”</p>
老奶奶並不驚訝，說道:“那孩子從小就心思敏感，戒備心重，像隻貓兒一樣，可貓還能養熟呢，他不一樣。有些事情，我們解釋了，他也不聽。總以為我們騙他，要害他。不過他聽沅沅的話，後來就乖了。可……可後來，沅沅死了。”</p>
老奶奶不敢再看乾將了:“說起來都怪我，是我不好，和沅沅說過這些東西。”</p>
“她從小就立誌要成為一個優秀的鑄劍師，總纏著我講以前的故事。”</p>
“她和我感情好，是個很懂事很乖巧的孩子。我就當故事講給她聽了。我沒想到……”</p>
“我沒想到後來十一方找上門來。為了報複、為了掠奪，他們殺了我們的人，放火燒了我們的房子……”</p>
“十一方有備而來，我們敵不過，隻能挨打。沅沅那天晚上來找我，說了好多的話，抱著我哭，說讓我以後一定好好的，還說舍不得我，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可我沒能阻止她。”</p>
“第二天一早，孩子他爸就說，沅沅殉劍了。”</p>
“她起了爐，自己跳進去。她是鑄劍師，她知道的。”</p>
老奶奶始終平靜淡然的麵容終於出現了情緒的起伏，倒吸幾口氣，哽咽道:“傻孩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