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道:“好了,你們可以離開了。”
餘下的人,大概百來個。
村長朝他們說道:“餘下的人,遵循自願的原則,你們若是想跟他們走,那就走吧。你們的後人,你們的父母,村子裡會幫你們照顧。”
衛江河當仁不讓,第一個站出來,高聲道:“我去!”
村長動了動唇,想說什麼,但一想到自己的年齡沒滿七十,還算年輕,於是閉了嘴。
有了衛江河開頭之後,後麵的年輕人陸陸續續,都站了出來
“我去。”
“我也去。”
“我家兄弟姊妹多,去兩個,我和我二姐都去!”
……
粗略數了一下,大概七十個應征者。
基本上,村子裡能出動的青壯年,都在這兒了。
楊八端推了一下眼鏡,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閉上了嘴巴。
說謝謝太輕了,說鼓勵用不上。
這些人在他們站出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麼了。
村長點點頭,也沒說什麼。
因為同樣的場景,他已經經曆過一次了,而且那次人數更多。
到底還是走了先輩走過的老路。
“三天後出發,可以嗎?”村長回過頭來,問楊八端。
“這些孩子們需要一點時間,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做個告彆,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一時半會兒走不掉。”村長道。
雖然時間很緊迫,但這點時間都不給,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楊八端點點頭:“好,我們等著就是。”
事情就這麼順利而平靜地決定下來。
話說完了,眾人也就都各自回家,散開了去。
接下去的時間很緊迫,他們要回去多看看家人,多看看孩子。
因為有可能少看一眼,就多一分遺憾,可能就回不來了。
三言兩語間,七十來個年輕人的生命,一個村子的命運,還有舊日王城的未來,在這一刻都迎來了新的轉折點。
村長也回了自己屋裡,倒頭就睡,狠狠補了一覺。
衛江河年輕,身子骨很強壯,熬夜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眾人都走了,他卻還坐在院子裡,和楊八端聊起天來,談論的全是十一方和部門的事情。
對衛江河來說,這一刻,他好像已經等待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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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不夜天異常安靜。
沒有人起爐,也沒有人打鐵,眾人都隻是留在家裡,陪著家人,做一些平常普通的事情,隻是變得沉默了許多。
謝青靈坐在一株老榕樹下,倚靠著樹乾眺望天邊的朝陽和雲霞,又好似在發呆。
這一趟的旅程即將結束了,任務也完成了,但對清掃小組來說,他們真正的征途才剛要開始。
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即將麵對一場破釜沉舟的挑戰。
不成功,就身死。
往前,可能是刀劍相加;往後,也是萬丈深淵。
沈懷州站在他身邊,陪她一起看天邊的雲霞。
在不夜天裡看雲霞,和城市裡看雲霞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
這裡似乎離雲霞更近,離天邊更近,似乎觸手可得。滾滾而來,壯麗瑰奇,美得很真實,很燦爛。
謝青靈看著看著,忽然皺起了眉頭:“以前沒時間抬頭看朝霞,沒發現竟然這麼美。在這種時候,總感覺它是故意的。”
旁邊傳來低低的悶笑聲,是沈懷州忍不住笑出聲。他問:“你害怕了?”
“什麼是怕?”謝青靈語氣輕輕的,輕到像是自言自語:“我不知道什麼是怕,我隻知道選擇了一條路,就要堅定地往前。”
她看向沈懷州,問他:“你怕了嗎?”
“不怕,沒什麼好怕的。”
“那你想過以後的事情嗎?”
沈懷州認真想了想,搖搖頭,說:“沒有。”
“但會想以前的事情,會想,如果沒有遇見部長,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的。”
謝青靈好奇起來,問道:“如果沒有遇見部長,你現在是什麼樣子?”
沈懷州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大概就是你遇見了我,會嘲笑一聲,那個人怎麼活得像條狗一樣啊。大概會這樣。”
“狗比你有存在感多了吧。”謝青靈再度抬眼,看向他被太陽鍍上一層金邊的側臉。
如果不是正和他聊著天,她可能又會忽視他此刻站在哪兒了,頂多潛意識裡知道他一直在。
沈懷州笑了起來:“那倒是,哈哈哈哈。”
謝青靈移開目光,說道:“我有時候會想未來的事情。我以前是打算,要跟部長回未來城的。”
“現在嘛……”她眯著眼,緊盯著天幕上越發耀眼的一輪紅日,“處處青山,何處不可埋骨。愛死哪兒死哪兒吧。反正總得往地獄走一遭,死哪兒,哪兒就算是我的風水寶地。”
“登山客那封遺書怎麼說來著?”謝青靈冷不丁問。
“我有可能死在今天,也有可能死在明天。”
“有可能死在旅途,也有可能死在終點。”
……
“寫得真好。”沈懷州說。
“嗯。”謝青靈點點頭讚同。
想了想,她抽出腰間的歃血,安靜看了很久,然後說:“部長以前總說我的打法不要命,反正我不怕死,所以給了我這對短刀。現在,我覺得,我該換一把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