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驍也衝過來,手腳卻無處擺放,渾身都在顫抖,忽然間失了主心骨一樣。
“怎麼回事?”沈懷州問道。
“是‘絕命’。”顧蓮生垂著眼,因為竭力隱忍著痛苦,導致他嘴唇旁邊的肌肉一抽一抽。
他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疲憊,說道:“那天抽簽結束之後,我去控製室找過部長。”
“部長說,出發之前,他給自己算了一卦。”
“卦相是:墮入地獄,不得往生。他這一程,對他自己來說,注定是凶險的一程。”
“他問我要了一顆絕命,我給了。我還以為……還以為,走到今天這一步 ,應該不會用上了,可沒想到……”
顧蓮生說不下去了。
傅自華一步一步逼著首領不停更換寄居的物品,最終以身為餌,把自己當成容器,通過謝青靈的死亡領域鎖住了首領的靈魂,或許就在謝青靈放出死亡領域那一刻,他就咬破了毒藥,然後利用“絕命”把自己和首領一塊毒死了。
之後。
墮入地獄,不得往生。
這是傅自華給首領的詛咒,也是給自己的詛咒。
他一早就預見了自己的結局,提前獲知了他將會麵臨的命運,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次旅程,哪怕命運已經寫定。
至死,他的身體裡容納著兩個靈魂。嘴角一半猙獰地撕扯出憤怒的情緒,另一半卻掛上了平靜的祥和的笑容。
眾人沒有再說話了,周圍安靜得隻能聽見風吹柳樹的沙沙聲。
四人帶上傅自華的屍體,離開了湖心的紅房子。
為杜絕後患,唐元驍一把火把房子給燒了。
隨著火焰的升騰與肆虐,木材燃燒的“劈啪”聲不絕於耳。
這些猛烈的火焰先在湖麵燃燒,隨後又伴隨房子和回廊的坍塌,一起墜入湖心,消失不見。
生和死都在這場大火中被掩藏,化成一縷青煙。
“我們走吧。”謝青靈收回眺望的目光。
走出紅房子的範圍,重新來到古鎮之上。
古鎮又重新變得“熱鬨”起來。
伴隨著首領的死亡,幾百年前被首領製作出來的紙人失去了控製,所有的生魂都不再被禁錮於紙人體內,而是逃竄了出來。
紙人倒了一地,輕飄飄的身體滾在地上,像丟了一地的剪紙。
空氣中回蕩著生魂痛苦嚎叫的聲音,他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已經不再是活著的人,嘶嚎、哭喊……痛苦,茫然,他們時而簇擁在一起,時而四散著逃開……可又不知道逃往何處。這偌大的天地之間,竟無他們的容身之地,他們不是人也不是鬼,凡塵人世,再難安身。
生魂數量之多,能量之大,幾乎要到了實體化的程度。
痛苦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交織入耳,絞得人心臟隱隱作痛。唐元驍難受地皺緊眉頭:“造孽啊。這麼多人。現在怎麼辦?”
謝青靈想了想,說道:“我來試試。”
她解下陰山鬼牌,往空中一扔,大喊道:“回魂!”
刹那間,陰山鬼牌釋放出一股陰冷之氣,鬼牌裡的陰師“嗚嗚”作響。
遊蕩的、痛苦的生魂嗅到了同類的氣息,幾乎是本能的、毫不猶豫的化成一股風,爭先恐後往陰山鬼牌內湧去。
一陣令人心悸的陰風怒號之聲朝著陰山鬼牌而去,不絕於耳,就這樣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這股怒號之聲終於止歇。
遊蕩在古鎮的生魂也終於儘數離去,古鎮裡除他們以外再無半點人影,陷入了真正的長久的平靜。
謝青靈把陰山鬼牌收回來,說道:“我現在還說知道要怎麼處理你們,還是帶回去再說吧。”
她重新把陰山鬼牌收好。
隨後,又通過耳機聯係了楊八端。
“謝青靈?!”
耳機那頭,傳來楊八端抑製不住的欣喜之聲。
“你們……贏了嗎?”
“勝利了。”謝青靈的聲音很平靜,她回頭看了眼空曠寧靜的古鎮,說道:“路上的風波都被已經我們趟平,我們也殺死了十一方的首領,楊部長,你派人來接我們吧。”
謝青靈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我們這裡,現在沒有一個會掌舵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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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謝青靈他們帶著傅自華和大祭司的屍體在碼頭上等待著。
傍晚的陽光映照著海麵,卻不似他們剛剛趕往這個海島時的場景。
那時殘陽如血,將海水染成血水,此刻的夕陽卻灑下燦爛的光輝籠罩著他們的身軀,給海麵鋪上了變幻的紅。
在一片絢爛的紅色當中,在餘暉斂儘之前,海上響起發動機轟鳴的聲音。
隻見一艘船乘風破浪朝碼頭的方向疾馳。
甲板上,立著三道身影。
葉朝雲抱臂站在最前方,楊八端麵上覆著的半掌寬的白紗布不斷地被風吹起,他偏過頭去,問王孫花花:“要到了嗎?”
王孫花花不回答楊八端的話,隻是趴到欄杆上,看著四個人坐在碼頭上的人影,奮力振臂高呼起來:“哎——我們來接你們回去啦——”
幾隻白鷗落在桅杆之上,發出了一陣鷗鳴。海水衝刷著海岸,像是唱起了頌歌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