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同學們的雞飛狗跳一無所知的安夏,在501室一直待到深夜,就連吃喝都是阿君打電話叫客房服務送進來。
安夏的房間在七樓,她一手揉著眼睛,一手揉著腰從安全樓梯慢慢往上走,心裡想著下周不知會教什麼,能不能溜號。
她從樓梯間出來的時候,剛巧被龔偉看見。
“你怎麼才回來?!”
“啊?”
“你乾什麼去了?!”
“隨便走走。”
“這麼晚才回來,無組織無紀律無法無天!!!”
龔偉字字都是質問,弄得安夏很不高興:“我們沒規定禮拜天去哪兒得向您老人家彙報吧?我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關你什麼事?”
要是她媽媽在的話,絕對不會允許安夏用這種態度對書記的兒子說話。
安夏才不在乎,她手上不僅有餘錢,而且兼職工資比正職工資高十七倍,紡織九廠對她來說,還真就是一個點綴,是完成媽媽的心願。
再說,這種國企廠,進了門就是一輩子。
除非自己辭職,否則除了犯法被關進監獄,會被開除之外,工作那叫一個穩如泰山。
最多把人調走,絕對不會開除。
龔偉可就受不了了,平時在廠子裡,誰敢給他擺臉色?
車間主任都要點頭哈腰陪笑臉。
一個剛進廠的小丫頭,敢跟他叫板,想造反了!
龔偉冷著臉對安夏說:“周一上午要打字考試,你上周出勤一共三次,第一次上完了一節課,第二次和第三次就露了個麵,今天還跑出去玩!”
安夏冷笑一聲:“大家不都玩麼,彆以為我沒看見你們上課都在看武俠小說。怎麼,你們在課上玩比我出去玩高貴?”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知不覺高了起來,有人打開房門走出來:“怎麼了?”
是陳勇。
“她不僅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跟我大呼小叫的!”龔偉搶先告狀。
安夏還是一頭霧水:“我有什麼錯誤啊我?要說不好好上課,我就問你,你好好上了嗎?”
陳勇是九廠代表組裡最年長的一個,見他倆在大廳裡就鬨騰實在太不像樣,就把兩人拉到自己房間裡。
他像他的廠長父親一樣,慢條斯理地清了清嗓子:“小安啊,你也彆生氣。”
龔偉在一旁跳腳:“她生氣?她憑什麼生氣!”
陳勇做了一個手往下按的手勢:“停,你先彆說,聽我說,要是我說完,你有什麼要補充的,你再說,行嗎?”
龔偉氣咻咻,但陳勇說得確實有道理,他也不得不閉嘴坐在一邊,架起了二郎腿。
這兩人的作風,完全子承父業。
平時在廠子裡,也是陳廠長負責唱//紅臉,龔書記負責唱白臉。
陳勇和顏悅色:“小安啊,情況是這樣的,這不一周學完了嗎。上麵領導說,要檢查我們的學習情況。”
“什麼上麵領導?”
安夏到此時才聽說這個培訓的完整真相,竟然是國家有關部門組織的培訓。
每一個考試的結果,都關係著單位能不能拿到申請的信息化辦公經費。
陳勇還把結果說得非常嚴重,然後給安夏打了一個預防針:
要是到時候,我們五個人都考不過去,廠裡的人,一定會對我們非常失望。
我們四個嘛,肯定是以後升遷無望,但畢竟已經工作一段時間了,也不會受什麼委屈。
你跟我們情況不太一樣,你是剛來的,又是因為表現好,所以才入了廠領導的法眼,被選到這裡來。
你要是過不了,到時候說不定就要下車間,或者被分配到其他不太好的地方了。
安夏點點頭:“那除了打字,還要考什麼?”
大概是她實在太過淡定,一點都不像他們今天一樣著急上火。
龔偉忍不住又叫嚷起來:“除了打字,你還能乾嘛?打字你能考得好嗎?不學不練,連臨時抱佛腳都不乾。”
安夏衝他笑笑:“你也知道你今天也就是臨時抱佛腳啦?有用嗎?有用的話,我等著你明天為廠爭光了。”
她站起身,對陳勇說:“我知道了,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安夏就這麼走出了陳勇的房門。
龔偉氣得指著她的背影:“你看看她的態度!”
陳勇安慰道:“彆急彆急,明天考試就見真章了。她今天是什麼態度,都不重要。”
第二天,機房。
這是自開班以來,第二次學員來得這麼齊全。
今天來的人不僅有老師,還有好些不認識的人,他們穿著襯衫,背著手,身旁還跟著許多舉著照相機,扛著攝像機的人。
從他們的對話中,安夏聽出,那些穿襯衫的人,都是分管商業和信息的領導。
他們剛好在深市開會,得知今天是培訓班第一次考核,便過來了。
手裡扛著家夥的,有些是他們自己單位和培訓單位的宣傳員,也有電視台的記者。
深市做為全國信息化的先鋒城市,經濟特區,這是第一次給來自全國各行各業的精英人才開班授課,對於深市來說,也是突破的第一步。
一個記者手裡拿著話筒走到安夏身邊:“小姐你好,請問您以前接觸過計算機嗎?”
“這樣的沒有。”安夏實話實說,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古老的計算機。
記者卻誤會了,因為機房裡的都是286,再往前一代的計算機是8088,外觀和功能與286天差地彆,完全不是一個時代的東西。
她又提出一個問題:“那麼,這次的考核,您有信心嗎?”
安夏還是很老實:“不是太有信心。”
她甚至都不知道考核標準是什麼,說信心沒什麼意義。
信心是基於知己知彼之上的。
記者還安慰她:“不要有壓力,這隻是一次考核,以後還會有很多次考核在等待著你。”
九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