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尾人魚原本也在看戲,但她到底沉穩一些,不忘觀察四周的情況,因此也是第一條嗅到海水氣息不對,並順著氣息鎖定了氣息來源的人魚:“茵蒂斯……?”
那些火氣旺盛的衛隊們也發現了不對,紛紛恢複了冷肅可靠的模樣,看了過去。
這一看,就看見了令他們幾乎瞬間切換成戰鬥狀態的一幕——麵色蒼白的茵蒂斯,與她懷中垂下的、臃腫而腐爛的紅褐色魚尾。
“茜茜——!”
……
人魚是天生的樂者。
他們強韌而獨特的喉部結構,能夠讓他們發出天籟般的歌吟,一聲輕吟就能囊括跨越數十個音階;也能發出足以震碎敵人顱骨的尖嘯,高頻的音波讓食物鏈頂端的鯊魚退散。
而悲傷與憤怒,是人魚語言中最刺耳、最尖銳的部分,也是最能影響同伴的部分。
所以當巡邏衛隊的人魚因茜茜的慘狀而悲鳴時,整個蒂塔城的人魚都被驚動了。
無論是睡夢中的小人魚,還是剛剛進城不久的四位“深海教會”玩家,紛紛離開洞穴。
無數色彩各異的蒂塔人魚們,焦躁不安地或漂浮、或穿梭在沉船與鯨魚骨架之間。
即使賽諾衛隊長很快出麵,也有不少人魚看見了茵蒂斯懷中的屍骸——再聯想到除了茜茜之外還有不少在外未歸的同族,一時間不安焦躁的氣息彌漫了整個蒂塔。
賽諾衛隊長青色的眼眸裡滿是悲傷與淩厲,但還是一絲不苟地安排好了巡邏衛隊在城內外的工作,最後才遊向茵蒂斯:“——去找大祭司。”
“深海教會”那四名玩家的領頭者埃爾文很快上來打探情況。
與其他公會以及其他人類玩家不同,深海教會及所屬的玩家是少見的不會將NPC僅僅當做NPC的公會/玩家。
當然,他們的特殊待遇僅限異族NPC,因為異族這個群體本身的基數就遠遠小於人類。
所以除了打探副本情報之外,埃爾文也是真的為“人魚也變成了墮落種”這件事擔憂。
賽諾衛隊長並不打算將埃爾文帶去麵見大祭司,但埃爾文“擔憂這種情況也會蔓延到他們族群”的理由又很站得住腳,於是他隻安排了衛隊隊員將埃爾文擋在外麵,並表示“等從大祭司那裡得到回複之後會與他同步消息”。
在前往大祭司住處的路上,埃爾文打量的目光時不時隱蔽地落在陸語噥身上。
雖然他們“深海教會”與海盜臨時合作了一波,也知道這個副本有隱匿者存在,但由於海盜並沒有透露關於那個隱匿者的更多信息,埃爾文也不確定這條珍珠一般的人魚僅僅是重要NPC還是有隱藏身份。
但不論如何,作為帶來了重要線索的人魚,埃爾文已經決定之後要找機會和對方搭上線。
……
對於埃爾文的視線,陸語噥沒有任何回應。
她一眼就看出那四位外貌特征與蒂塔人魚不同的人魚是玩家,但此刻依然儘心儘力地扮演一個為同族悲傷的未來祭司。
她懷中抱著的茜茜已經不再流血,大半異化的人魚早就不能被稱為“活著”,所以就連血液也不會像正常的軀體一樣隨著血壓噴湧——但這並不能掩蓋陸語噥用茵蒂斯的手穿透了
她的胸口的事實。
如何與大祭司解釋這件事才是接下去的重點。
隨著接近大祭司的住處,埃爾文被衛隊的人魚攔在遠處,隻剩賽諾衛隊長與陸語噥繼續前進。
陸語噥很清楚,如果是在以往,絕對隻有“茵蒂斯”單獨麵見大祭司。
畢竟她是大祭司的繼任者,也是與大祭司平日裡接觸最多的人魚——雖然在那次懲罰之後,大祭司再也沒有召見過她。
但無論是她之前沒有唱祭祀之歌的事,還是突然從外麵帶回了茜茜的屍骸這件事,都讓賽諾衛隊長對她的行為產生了質疑。
——有了質疑,但沒有問責,人魚對於同族的信任還是占據了上風。
等到了火山深處,硫磺的氣息衝刷了屍骸散發的腥臭,賽諾衛隊長恭敬地喊道:“大祭司!”
陸語噥同樣出聲問候。
片刻之後,隔著岩漿與因高溫不斷湧動的海水,她看見了茵蒂斯記憶中的大祭司。
與這個古樸而神聖的稱謂不同,蒂塔人魚的大祭司,並不是什麼暮年蒼老的長者,而是一尾能夠輕易征服海潮的巔峰,召喚雷霆與風暴的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