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
徐兮之驚恐的瞪大眼睛,正對著大門的屏風後,張嫣然一身素白色的中衣一根白綾吊在了房梁上,腳下的凳子歪歪的倒在地上,方才發出細微聲響的原因就是她踢倒凳子的聲音。
“不!”徐兮之猛的跑進屋,拚命的抱住張嫣然的兩條腿把她往上提,“安寧……安寧你不要出事,你出事了讓母後怎麼活……”
杜嬤嬤已經嚇傻了,此時才反應過來,趕緊也上了前抱著張嫣然的腿,她和徐兮之合力才算是把張嫣然給抱了下來。
“咳咳……”
張嫣然摔倒在地,捂著火辣辣的脖子哭泣,她頭上的傷因為方才的這一番動作又開始往外冒血,她伏在地上失聲痛哭,“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救我啊……讓我死了算了,如今我還有什麼臉麵活在這個世上……”
她作為一個失了清白的女子,從此之後隻能承受旁人異樣的眼光,她還有什麼資格活著,她活著也隻能是給爹娘丟臉……旁人瞧見她就算不對她指指點點心裡也會瞧不起她!就連楚離哥哥都口口聲聲的說她是殘花敗柳……
想起方才在徐家院子裡的時候楚離哥哥瞧著她的時候滿臉的譏諷,她就沒辦法理智。她恨!她好恨啊!
她猛的抬頭,眼神如同陰鷙的老鷹一般銳利的冒著冷氣,那冰冷徹骨的眸子直射徐太後——她是她所有痛苦的來源!
她的一輩子都被她給毀了!
徐兮之什麼都能承受,卻承受不了張嫣然用這樣憎恨厭惡的眼神看著她,她的心絞痛起來,“安寧……”彆這樣看我……彆這樣,她的心也是肉長的,她也會痛的啊……
“都是你,都是你的錯!”張嫣然猛的一把撲過來,不顧疼的幾乎讓她昏迷的頭部,一把撲過來對著徐兮之拳打腳踢,“我恨你!恨你!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去死啊!你們徐家的人全都該死,你為什麼要認我做義女,如果你不認我做義女我一個禦醫的女兒根本就不可能參加那些亂七八糟的宴會!我們家不富裕又怎麼樣,最起碼我爹娘都十分疼愛我,我會過上正常人的日子,根本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也根本不會有這樣的遭遇!我根本就不稀罕什麼破公主的頭銜,你這個頭銜給了我什麼?你彆以為我不知道,楚離哥哥就是不喜歡你,所以才連帶著討厭我!我的一輩子都被你給毀了!你把我的幸福還給我!把十年前的楚離哥哥還給我!”
張嫣然一拳一腳都用儘了力氣,那結結實實的拳頭雨點般的落在徐兮之的身上,她身上很痛,可是她的心更痛!她沒想到安寧竟然對她如此的不屑一顧……她摟緊了她,“安寧……母後錯了,母後不該……”
她不該把安寧送到張府來,當初她應該堅持把安寧送到楚王府!
她名義上如果是楚瑜的女兒,誰敢欺負她半分?!
都是她的錯啊!
“你滾開!”張嫣然猛的用力推開徐兮之,瞧著她踉蹌的倒在地上,她忽然不可抑止的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宛若瘋癲了一般。伏在地上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一樣嗚咽著,“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上……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啊?哈哈……連楚離哥哥都討厭我了,他不願意娶我,還說我是殘花敗柳……”
楚離哥哥竟然還侮辱她……說讓她嫁給楚王爺……
他怎麼可以這樣?!難道小時候他們那樣快樂的時光就隻剩下她一個人記得了嗎?她還記得小時候在宮裡碰到楚離哥哥的時候,那時候她在宮裡放風箏,風太大了,風箏落在了樹枝上,她就爬上樹去夠風箏,可是她年紀小,手臂短,根本就夠不到,還差點從樹上摔下來,是楚離哥哥及時出現,用輕功把她從樹上給抱下來,還幫她摘下了風箏。
慢慢的他們兩個就玩到一起去了,她起初瞧見楚離哥哥的時候還害怕過,因為他的兩條腿不能動,臉上還戴著麵具,好嚇人!可是後來慢慢的接觸下來才發現他麵冷可是心裡卻很溫暖,開始的時候楚離哥哥不怎麼跟她玩,是她拚命的纏著他,他才開始理她的。慢慢的他們就成為了好朋友,她好喜歡楚離哥哥的,當初她就想著,等她長大了一定要嫁給楚離哥哥。
可是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明前一次和楚離哥哥還玩兒的好好的,下一次見麵的時候楚離哥哥卻再也不理會她了,不管她怎麼逗他說話,和他玩鬨,他總把她當成空氣。眼神冰冷的嚇人……
“啊啊——”她崩潰的尖叫,“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不讓她死了算了!
如果她今天一頭撞死在了徐家,她就聽不到楚離哥哥那樣傷人的話了,她還可以安慰自己說楚離哥哥對她還是有好感的……
可事到如今,她該怎麼自己騙自己!
張嫣然忽然爬起身,奮不顧身的往房間裡的廊柱上撞去!她不要活了,她要去死!
“安寧——”
徐兮之大驚失色,不顧一切的從地上爬起身,奮力的往前衝,在張嫣然撞上廊柱之前擋在了她的麵前。
“砰——”的一聲悶響,徐兮之捂著肚子悶哼一聲。
她提前一步擋在了她的麵前,以至於張嫣然直直的撞到了她的小腹上,她疼的臉色一陣發白,可是卻顧不上自己,伸手就要去拉張嫣然!張嫣然頭上的傷口本來就還沒有愈合,此時一撞,雖然撞到的不是廊柱,可是那巨大的衝擊力還是讓頭上的傷口徹底的崩裂開來,她頭上的血又開始蔓延,白色的紗布都被鮮血染成了大紅色。
房間中頓時彌漫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張嫣然也因為這巨大的衝擊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太後娘娘……”杜嬤嬤臉色發白,上前去扶麵色痛苦的徐兮之,卻被徐兮之一把拍開,“彆管我!去叫張太醫過來!”
“是是!”
杜嬤嬤瞧著徐兮之腹部染上的張嫣然的血,不敢耽擱,連忙轉身就跑了出去。
沒有人的屋裡,徐兮之的眼淚再也承受不住的落了下來。
她忍著小腹的疼痛,用力扶著暈迷中的張嫣然,咬著牙關把她給放在了床榻上,從衣裳上撕下一縷白色的布條,手忙腳亂的捂在她的頭上,想要給她止血。
“安寧……你怎麼這麼傻!你真的有個三長兩短讓母後該怎麼活下去……”
有安寧之前她這輩子生活的最大支撐就是楚瑜,有了安寧之後她所有的生活重心就轉移到了安寧的身上,安寧就是她精神的支撐,尤其是在前些年,她在後宮裡多少次都險些撐不下去了,可是隻要想到女兒,她就告訴自己要堅強起來,她必須要活著,必須要親眼看著安寧慢慢的長大,給她選一個對她好的夫君,能為她遮風擋雨,這樣她將來就是死了也能閉上眼睛了。
手指顫抖的按住她頭上的傷口,卻一點用都沒有,手裡的布條很快就被鮮血染濕,徐兮之頓時驚慌了起來。
“安寧!安寧你不要出事!母後答應你,隻要你好好的活著,母後一定想辦法把你嫁給楚離……你不是最喜歡你楚離哥哥嗎,母後讓你以後都生活在楚王府,讓你每天都能看到你的楚離哥哥……好不好?”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她一轉頭就瞧見了匆匆跑來的張太醫,她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對著他大喊,“快點救救安寧!快救救她!”
張太醫連忙衝進了屋子。
“太後不要著急,臣立馬就給嫣然醫治!”
徐兮之連忙讓開了床沿的位置。
作為皇宮裡最好的禦醫,他真本事還是有一些的,動作飛快的把張嫣然頭上的紗布拆掉,給她上了最好的藥粉!他的藥粉也是上好的傷藥,雖然比不上楚王爺手中的藥立竿見影,不過也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止住了血。張太醫麵色凝重的又包紮上了紗布。
因為失血過多,張嫣然的臉色一片慘白。她靜靜的躺在床上,就連胸口的起伏都若有似無。
張太醫給她包紮完畢看著傷口的血漸漸的止住了,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他隻覺得渾身一鬆,頭上汗如雨下。
伸手開始為張嫣然把脈。徐兮之緊張的立在床頭不敢打擾,半晌張太醫才麵色凝重的放下了手指。
“怎麼樣了?!”
“暫時沒事了!”張太醫的臉色不太好,雖然張嫣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畢竟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感情還是有的,他臉色有些沉重,抬頭麵色悲傷,方才在路上杜嬤嬤就已經把嫣然的情況告訴了他,“娘娘……嫣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嫣然她年紀輕,根本就不能承受這樣的事情……她這孩子又倔強的緊,臣實在是怕她想不開,今天有太後及時出現才能及時救了嫣然,可是隻要嫣然一天想不開這樣的事情就永遠不可能消弭。就算是派小丫頭輪番的看著她,隻要她這念頭不斷都沒法子看住她……太後,臣實在沒辦法可想,太後您就想想法子救救嫣然……”
辦法……
她但凡是有辦法都不會讓安寧變成這個樣子……
隻要安寧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願意用性命去換!
徐兮之還是想到了楚離!安寧最在意的還是楚離的看法,所以她現在……要去楚王府!
下定了決心,她再不猶豫!坐在床邊輕輕的吻了吻女兒的額頭,抬起頭看向張太醫,“張太醫,你好生照看安寧幾個時辰,哀家要出去一下,等會兒就和杜嬤嬤一起來接安寧……”
張太醫眸子微微一閃,拱手,“是,娘娘!”
徐兮之點點頭,帶著杜嬤嬤,大步離去。出了張府的大門,徐兮之坐上馬車,吩咐車夫,“去楚王府!”
杜嬤嬤一驚,不讚同的看著她,“娘娘,不可!”
對於徐兮之和楚王爺的事情恐怕知道的最清楚的就是杜嬤嬤,就連徐家的人都沒有杜嬤嬤知道的那麼詳細!徐家的幾個老爺隻知道徐兮之年輕的時候和楚王爺有過一段,卻根本不知道安寧公主是太後娘娘的親生女兒。
而京城中知道娘娘和楚王爺有過一段的人不多,可卻也不少,平日中大家隻是不敢提出來罷了,可是如果今天娘娘去了楚王府,恐怕要被人議論的啊……這些年來娘娘和楚王爺的距離都保持的很好,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還有交集,今天一去,豈不是要把這些年的平衡全都給打破了?!
“杜嬤嬤,哀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隻要是為了安寧,彆說是讓人議論,就算是要讓旁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她都認了!更何況旁人頂多就是猜測一番,根本就沒有切實的證據,而隻要沒有證據,就算是有什麼想法,誰敢在她麵前亂說?!
安寧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孩子,憑什麼這些年都隻有她去關心!
杜嬤嬤瞧著她麵色堅定,已經是下了決心的樣子,因此也不敢再勸,跟著馬車一起去了楚王府。
……
蘇慕錦和楚離回到了院子裡。
柳嬤嬤瞧見兩人回來吃了一驚,停下手裡做了一半的鞋子,驚訝的道,“世子爺,姑娘,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徐家出了一些狀況。”蘇慕錦不欲多談,“嬤嬤去廚房給準備一些午膳來吧,”早就過了飯點了,她都餓的不行了。
“老奴這就去!”
柳嬤嬤把手中的鞋子放到缽筐裡,趕緊出屋去廚房裡給準備午膳了。蘇慕錦走上前去,竟然發現柳嬤嬤做的鞋子是男鞋。她把鞋子從缽筐裡拿出來,放在楚離麵前晃晃,“給你做的?”
楚離看了一下鞋子的大小,搖搖頭,“不是!”他的鞋子要比這個大一些。
蘇慕錦不禁挑眉。
笙簫在蘇慕錦的身後瞧著那鞋子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容,她壓低聲音,“估計是給楚管家做的?”
啊?
蘇慕錦和楚離都詫異的看向笙簫。
“柳嬤嬤先前剛進府的時候對府裡的事情不熟悉,經常去詢問楚管家,兩個人也就認識了,前段時間奴婢還挺柳嬤嬤說楚管家的腿腳不太好,說是作為楚管家對我們的照顧,要給楚管家做一雙鞋子的,奴婢估計著就是這一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