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進宮(1 / 2)

徐粉黛醒來的時候有些不知道身在何處。

她閉上眼睛,身下一片溫軟,就像是她的閨房,床榻上鋪著厚厚的棉被。房間中十分溫暖,偶爾能聽到火炭燃燒時發出的爆裂聲。

她靜靜的躺在床上,一行清淚緩緩的順著麵頰滑下來,她不願意醒來,她寧願相信之前所經曆的那些全都是夢境,全都是噩夢,隻要她一睜開眼睛,爹娘還在,徐家還在,大哥也還在,所有的人都在,她還是徐家備受寵愛的二姑娘,還是那個尊貴的“希望”。

可是再怎麼溫馨的夢境也終有醒來的那一刻。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眸子渙散無神,靜靜的看著床榻上的床頂,當看到床幔的顏色是她又無力的閉上眼睛。這裡不是她的房間……她的房間中從來不會用這樣豔紅色的帷幔,因為她覺得俗氣。她苦笑,明明經曆的那麼真實,又怎麼可能是夢境。

下身火辣辣的疼,那疼痛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死死的握住掌心,嘴唇被咬的幾乎出了血,她現在都不能忘記,那黃咧咧的牙齒,那酸臭的口氣,還有令人作嘔的氣息。鼻翼間那股子味道一直繚繞在鼻尖怎麼也消散不下去,就算房間中燃著桂花香都沒辦法散去那味道。

她掀開被子起了身,這才發現不止是床幔的顏色,就連錦被的顏色,甚至是房間裡的所有裝飾,用的幾乎都是豔紅色的顏色。

房間是恨清幽的房間,不是很大,卻很精致,精致中又透著一股子淫靡又俗豔的味道。

身上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渾身軟綿綿的幾乎無法動彈。

她是熟悉那些迷藥和毒藥的,立馬斷定了自己是中了迷藥。起了床才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隻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不是她之前穿的衣裳,房間中燃著火盆,她這樣下床竟然也都不覺得冷。

房間中臨窗的桌子旁邊放著銅鏡,銅鏡打磨的十分平滑,沒有扭曲的人影,裡麵能清晰的照出自己的影子,隻是沒有顏色……她坐在梳妝台旁邊,靜靜的看著銅鏡中慘白的自己。

鏡中的女子她幾乎都不認得,眸色灰敗,麵色頹然荒廢,雙眼無神呆滯……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玩偶,不!這不是她!這不是她!她是那個光鮮亮麗的徐粉黛,鏡子中那個麵容晦澀的人是誰?!

她不敢置信的倒退兩步,眸子卻猛地一凝。

她看到自己脖頸間一點點青紫的痕跡。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更加的灰敗,猛的撕開自己的衣裳,衣裳裡麵竟然沒有肚兜,她愣愣的看著自己身上被蹂躪過的痕跡,一行行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

愣愣的癱軟在地上,她抱著膝蓋無助的哭泣。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她,為什麼她就一夜之間從一個天之驕女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現在她甚至都不關心自己在哪裡,更不關心她是怎麼從那兩個乞丐的手中逃出來的,不管是他們把她扔在那裡她被人救了也好,還是有人貪戀她的容貌把她帶回家了也好……她連一個女子最重要的東西都沒了,還怎麼去在乎彆的東西。

腦海中不可抑止的跳出那乾癟的身體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她胃裡一陣翻騰。

“嘔——”

一直沒有吃飯,她吐出來的全都是酸水,那股子酸澀的味道讓她又想起先前那兩個乞丐身上的味道,她掐著脖子拚命的嘔吐,仿佛要把胃裡的酸水吐出來,永永遠遠的擺脫那樣的酸味,可越是嘔吐嗅覺仿佛就越是靈敏,那股子酸臭的味道就在鼻翼間一直無法散去。

這時房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門外聽到動靜的兩個小丫鬟趕緊衝進了房間,瞧見她吐得一塌糊塗微微一愣,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小丫頭吩咐另外一個,“你快去告訴媽媽,就說這姑娘醒了。”

“是,青霜姐姐。”

那名喚青霜的女子趕緊進了屋,瞧見徐粉黛吐成這個樣子竟然也不嫌棄,還很是貼心的給她拍著背順氣,瞧著她什麼都吐不出來了才放柔了聲音,“姑娘,您要不要喝點茶水漱漱口?”

徐粉黛無力的點點頭。

青霜不慌不忙的起了身,給徐粉黛倒了一杯熱水塞到她的手中,“喝點水吧。”瞧著她接過了茶杯,青霜已經走到門口,讓小丫鬟進屋來收拾房間。

小丫鬟得了命令,很快就把房間收拾好,隻是還有一股子難聞的酸臭味。

青霜便把窗子給打開了。

窗子開了徐粉黛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是住在閣樓中,因為她能清晰的聽到樓下大街上的叫賣聲。

喝了茶水嗓子已經不是那麼火辣辣的疼了,她勉強開口,“這裡……是哪裡?”

“春風樓!”青霜淡淡的回答。

徐粉黛的臉色猛然一白,就算她再孤陋寡聞她都聽說過京城中的春風樓,春風樓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樓,更是男子們流連忘返的地方,當初大哥就曾經多次流連春風樓,隻是後來擔心被人看到了會有損名聲,所以才在外麵養了外室。

她……竟然來到了青樓!

“姑娘既然來了就安心的呆著吧。”

青霜見慣了被賣進青樓裡尋死覓活的女子,所以早就習慣了姑娘們剛進來時候的樣子,她以前也曾經是這家青樓裡的姑娘,還曾經紅極一時,不過青樓中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如花的女子,她的名聲漸漸的落了下去,也攢夠了贖身的銀子,但是卻發現親人們早就沒有蹤跡,她除了接客也不會彆的,就在春風樓待了下來。不過現在不做樓裡接客的姑娘了,她有手段,所以媽媽就來讓她調教樓裡剛來的姑娘們。

不過也不是什麼姑娘都能送到她的手裡的,隻有資質比較好的,才會到她的手裡。

今天媽媽專門把她給叫了來就是要讓她以後貼身伺候著這個女子,這女子雖然不知道身份姓名,但是就隻看那一張臉就知道,今後一定會給樓裡賺大錢。怪不得媽媽這樣鄭重其事。

微微揚起眸子,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的的確確是個好苗子。

青霜瞧著她慘白失血的臉頰,低聲道,“不管你是身不由己也好,還是迫於無奈也好,既然來了我們春風樓,我們媽媽掏了重金把你給買下來,以後就好好的在樓裡待著,自然少不了你的吃喝,不過可不要妄想著要逃出去……我們春風樓開了十五年,樓裡進進出出的姑娘上百人,也碰到過學過功夫的,可是從來都沒有一個人能逃出樓裡過的。而每次逃走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你們所承受不起的。”

說話間,方才的小丫鬟已經帶著一個衣著華麗上了年紀的媽媽進了屋裡。

那媽媽和一般的老鴇不甚相同,沒有濃妝豔抹,也沒有風騷妖嬈。她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的半老徐娘,身形纖細,一身瑩綠色印牡丹花朵的及膝褙子,褙子邊緣都縫製了一圈細小的白色兔毛,下身一條素白色的八幅棉裙。頭上盤著一個華麗的發髻,隻插了一根碧綠通透的碧玉簪,她的麵頰消瘦,眼角微微上挑,不笑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淩厲。

那媽媽雙手插在一個墨綠色的袖筒中,整個人氣質不像是一個青樓裡的媽媽,反而更像是一個當家主母一般,氣勢壓人。

她進了屋,立馬就有小丫鬟給她搬來椅子,她緩緩坐下,背脊挺直,瞧著跌坐在地上衣裳淩亂發髻微散眼角含淚的徐粉黛,長眉微微一挑,“這是個什麼造型,像個什麼樣子!”

言語雖然不輕不重,可麵色顯然不悅。

青霜輕輕福了一禮,垂眸恭聲道,“媽媽來了,我正勸著呢。”

“勸有什麼用。”那媽媽輕輕靠在椅背上,懶懶的道,“這女子剛剛入青樓還不是一個樣子,都是這樣要死不活的……你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該怎麼調教你心裡也有數,就不用我教了吧?”

青霜顯然有些畏懼媽媽,恭聲道,“媽媽放心,青霜會好好教導的。”

“嗯。”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徐粉黛此時才有機會開口詢問。

“沒怎麼回事。”媽媽眉頭都不動一下,淡淡的道,“你被兩個乞丐賣到了我們春風樓,是我花了五百兩銀子買回來的,所以以後就是我們春風樓裡的姑娘,以後我們樓裡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媽媽,明白嗎?”

“不!”

“這可由不得你了。我俏娘從來都不會做賠本的買賣,既然花了五百兩銀子把你給買回來,就一定要讓自己回本了才行,今後你就和青霜好好學學我們春風樓的規矩,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好好的適應,三天之後就要開始接客。”瞧見徐粉黛臉色唰的白了,俏娘依舊不為所動,她訓練過的女子沒有五百也有三百,她總會有法子讓她們最後都乖乖的接客的。她眸子在徐粉黛的臉上定了定,“你叫什麼名字?”

徐粉黛抿緊了唇。

俏娘也不生氣,靠在椅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以前的名字也都是從前的事兒了,在我們這裡也用不著你以前的名字,今後就叫殷紅了。”說著俏娘從椅子上起了身,走到了徐粉黛身邊蹲下,眯起的眼睛越發顯得淩厲,“瞧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懂事了,所以不要和我做一些無謂的抗爭。”她捏住徐粉黛的下巴,淡淡的道,“聰明的女人都不會以卵擊石的,你說呢?”

徐粉黛饒是再如何的早熟鎮定此刻也忍不住驚懼。

她祈求的瞧著俏娘,緊緊的抓住她的長袖,“俏娘……五百兩銀子,我給你,我有銀子,我還給你……你放我離開好不好?”她不要在青樓裡,也不要接客,她不要呆在這麼臟的地方,每次都要接待不一樣的男人。

俏娘眉頭一挑,緩緩又堅定的推開她的手,“有銀子也沒用。”她染著淡紅色豆蔻的指甲從懷中掏出一張薄薄的宣紙,上麵“賣身契”三個大字如此的清晰,俏娘捏著那紙張輕輕的晃了晃,“看到了麼,這是你的賣身契,這契約是終身契約,不能贖身,除非是有一天我們春風樓不需要你了,否則你賺了再多的銀子也逃不開春風樓。”

徐粉黛徹底的癱軟下來。

“不要這麼絕望,小姑娘。”俏娘用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拍了拍徐粉黛粉嫩的小臉,摸著摸著卻忍不住捏了一把,“真真是年紀小,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瞧這皮膚,嫩的幾乎能掐出水來,以後你好好跟著我俏娘,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她招招手,身後的小丫鬟立馬就小跑過來,“媽媽您吩咐。”

“今後你就跟著殷紅了,這樓裡的規矩也夠給她說一說。她若是犯了錯,那麼——”俏娘眉頭一凜,神色依舊淡淡的,可聲音卻冷了下來,“你就加倍懲罰!”

小丫頭渾身一顫,“奴婢知道了,媽媽您隻管放心。”

“青霜以後也跟著她。”

“青霜明白。”

俏娘滿意的點點頭,她直起身子,宛若貴婦一般優雅前行,剛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笑吟吟的轉頭看向臉色煞白的徐粉黛,“聽說今兒個城裡可熱鬨了,據說是京城裡徐家的一個姑娘逃了出來,這是要全城搜捕呢。徐家犯了謀逆罪已經公布天下,現如今徐家大房的所有人,包括在廚房裡燒火的小丫頭都統統下了監獄,等待處決……”她瞧著徐粉黛的麵色越來越慘白,輕輕一笑,“據說徐家的二姑娘貌若天仙傾國傾城……嘖嘖,我俏娘長了這麼大都沒有見過多少個算的上是傾國傾城的女子,不過我瞧著殷紅你就算的上是傾國傾城。”她長眉一挑,“你說俏娘說的對不對?”

徐粉黛的臉色已經不是慘白,而是變成了一種驚恐的青色。

“你——”

“我們這裡沒有徐家的二姑娘徐粉黛,隻有一個殷紅,殷紅你說對不對?”

“我……”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你也自己好好想一想,若是咱們能達成共識呢,那就皆大歡喜,若是達不成共識……剛好俏娘我也認識幾個官爺,也可以讓他們來認一認,悄悄我們的殷紅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層的身份。繳獲了罪臣之女,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徐粉黛的麵色終於灰敗下來。

這根本就不是共識不共識的問題,她分明就是在威脅她,可是她除了接受威脅卻根本就沒有彆的辦法。

她的身份若是曝光了出來,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謀反是要誅九族的,可是皇上沒有誅滅他們徐家的九族,而是隻滅了他們大房一房的人,她這個時候若是被人給揭發出去那除了死沒有彆的可能。

徐粉黛的指尖開始發抖,那逗動慢慢的蔓延到手臂,又從手臂蔓延到全身,她有腦子有才華,有計謀有算計……可是她更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就算是聰明到底是沒有經曆過挫折,這一刻她才知道一個女子討生活是如此的不易。她的唇色發顫,渾身痙攣。

她彆無選擇。

可是不死的代價就是做一個妓女!她從來最看不起的就是妓女,覺得她們賣弄風騷,覺得她們肮臟,更覺得她們是不配活在這個世上的汙穢之物……可是她現在竟然就身處青樓,甚至就要做一個她從來都鄙夷的妓女……

不不不!

為什麼要這樣!

她祈求的看著俏娘,“求求你……我求求你,今後我會報答你的。”

她隻要一想起有人像那兩個乞丐一樣壓在她的身上為所欲為,她就想把身上的一層皮扒掉,臟,太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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