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綰抬頭,發現彆人都站在燈火輝煌下,隻有她站在陰影裡。
這種感覺,為什麼這麼讓人失落……
……
酒宴越辦越酣,眾人話也說完了,歌舞也看膩了,不禁有些疲憊。
襲紅蕊邀眾命婦於園中夜賞梅花,許她們走時折一枝留念。
年輕的貴女們頓時開懷,踩著新雪進入園中,爭搶著最好看的梅枝,獻給家裡的長輩。
廊下被爐火悶了許久的老夫人們,也舒了一口氣,笑吟吟地接過晚輩的花枝。
襲紅蕊精力無限地應付著每個來打招呼的人,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襲綠煙呢?
今天這個場合,襲綠煙當然也要參加了。
大梁城最頂尖的家族,如今都聚集在這個宴會上,襲綠煙將來要找婆家,肯定要在這裡邊挑。
這個世道,男人還有立身之本,女人卻隻有嫁人這一條出路,所以襲綠煙的婚事,當然要比襲綠柳更慎重。
其實襲紅蕊心裡有一個完美的人選,但她不敢說,因為那個人是——秦行朝。
如今左相這個年紀,是必然要放權的了,所有人都盯著這個位子,但無論是她,還是皇上,心裡想的人選,都是秦行朝。
宰相,群臣之首,皇帝之副,掌握大半個朝堂,門生遍地,就算是皇帝更替,都沒有辦法瞬間門扳倒。
這是真正中流砥柱般的靠山,如果她當太後鬥失敗了,那麼襲綠煙跟著秦行朝,最差不過是被貶謫。
如果幸運的話,將來甚至有機會複起,幾貶幾召的宰相,那可多了。
但是——
秦行朝怎麼還克妻呢?
他年齡大一點,娶過三門老婆,襲紅蕊都捏著鼻子,能忍就忍了。
畢竟他這個人,是真可靠啊。
在所有男人把吸女人血,視為理所應當的大環境下,他稱得上男子漢大丈夫,寧願自己去考武舉謀出路,也不拖累家人。
對母親妹妹很好,對老婆應該也挺好的吧。
畢竟一般男人,是不會承認自己“克妻”的,他們隻會認為是那個女人福薄。
隻有秦行朝,說不娶,就真不娶了,就算後來當了大官,也沒再娶,還挺有公德心的。
他越有良心,襲紅蕊越感到心痛,因為他克妻啊!
這件事說起來,真就有點太邪乎了。
他的第一任妻子剛抬進去,堂還沒拜完呢,還在那笑呢,一口氣沒喘上來,瞬間門就嘎了,喜事變喪事。
第二任妻子,好不容易順順利利地拜完堂,新婚第二天美滋滋出門,結果腳下一滑,後腦勺嗑門檻上,當場磕死了。
好不容易第三任妻子,戰戰兢兢的,渡過了每一個生死關,終於熬到有孩子了,剛要樂,生孩子的時候就難產了,一屍兩命。
雖然……好像……也不能全賴他吧……
但怎麼聽著,那麼讓人心裡打突突呢?
襲紅蕊很想安慰自己,什麼克妻!全是假的!不能信的!
但是……她妹妹……最好還是不要嫁了吧……
這麼一想,老天爺是不是故意針對女人,好不容易有個百年難得一遇的,適合結婚的,可以托付終生的男人,還讓他克妻。
真就不給一點活路了。
襲紅蕊一想到這個,就有點煩躁。
算了,如今她已經今非昔比,宴席上那麼多頂尖家族的優秀男子,可著勁供她挑選,難道還挑不出第二個不克妻的秦行朝嗎?
挑男人,是一件曠日持久的工作,不必急在一時。
就是不知道,好不容易帶襲綠煙出來,讓她在世婦麵前混個臉熟,她乾嘛去了?
……
作為新娘娘的妹妹,襲綠煙自然受到了熱切的追捧。
襲綠煙在其中,微笑,對著每個來的人致意。
來來往往的臉,一個記不住,來來往往的話,也聽個亂七八糟。
等到出去賞梅時,襲綠煙忙不迭地衝過去,長舒一口,她真是應付不了這種場麵……
身邊的臘梅見她這個樣子,微笑道:“姑娘,要不咱們離遠點透透氣?”
襲綠煙回頭:“可是……”
臘梅頓時笑道:“她們且要玩一陣子呢,等散了,我們就回來。”
襲綠煙一聽,眼前一亮,頓時點點頭。
流光園隔壁,就是瓊林苑,也在彌漫著宴飲的歡樂。
襲綠煙踩過梅林的雪,在一個角落蹲下,看著地上潔白的雪,一時起了心思,掰起一根樹枝,比著手指,截成長短不一的三段,在地上筆畫起來。
“大姐五天一回……二姐四天一回……三姐三天一回……”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男子輕笑,襲綠煙一驚,猛然回頭,站起身,差點跌在地上。
那人頓時有些焦急:“哎,是我嚇到你了嗎?”
聲音有些好聽,襲綠煙想。
回頭時,眼睛微微瞪大。
那是一個男人,和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
她第一次知道,男人也可以這麼乾淨。
回過神來,襲綠煙趕忙將自己藏在梅樹後,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你是誰?”
不過在問出這句話後,襲綠煙就知道他是誰了。
因為他坐在輪椅上。
這麼好看,又坐輪椅的人,肯定是瑞王世子,她姐姐以前的姑爺。
果然,那人也如預想般開口:“我是瑞王世子寧瀾,你一個人在角落裡,念叨什麼呢?”
襲綠煙有點不知怎麼回好,就順著他的話,小聲道:“我在想一個問題……”
寧瀾饒有興致地問:“什麼問題?”
襲綠煙小心翼翼地開口:“就是有一個家,大姐五天回娘家一次,二姐四天回娘家一次,三姐三天回娘家一次,她們在第幾天能遇到。”
寧瀾低頭沉思一下:“六十天是嗎?”
襲綠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寧瀾嗬嗬一笑:“因為這是算經上的問題,我看過答案。”
襲綠煙頓時找到了知音:“我也是!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是六十天呢?”
寧瀾偏頭看向她,有些好奇地問:“你為什麼想知道這個答案呢?”
襲綠煙低下頭,小聲道:“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寧瀾嗬嗬一笑:“你真是一個很特彆的姑娘。”
襲綠煙:……
抬頭偷偷看寧瀾的臉,耳朵悄悄紅了:他也是個很特彆的男人。
寧瀾說完這些話,就準備走了:“宴席上人太吵了,本想來這躲躲清淨,沒想到恰好遇到姑娘,真是打擾了。”
襲綠煙靦腆地低下頭去,小聲道:“我也是……”
臨走時,寧瀾回頭,微笑著問:“能冒昧請問,姑娘的芳名嗎?”
襲綠煙當了這麼多天的縣主,也大概知道,名字很重要,不能隨便告訴彆人。
但看著寧瀾笑意盈盈的臉,本來就不擅長拒絕的她,頓時更不擅長拒絕了,小聲道:“我叫襲綠煙……”
聽到這,寧瀾猛然停住動作,回頭看向她:“你是宸妃娘娘的妹妹?”
襲綠煙聞言輕輕點頭,有些好奇,她怎麼知道的。
不過很快意識到了,她曾經是姐姐的姑爺,知道她很正常。
寧瀾轉頭仔細看了她一會,突然露出一個微笑:“難怪你這麼特彆,原來是宸妃娘娘的妹妹,你的姐姐也是個很特彆的人,你們很像。”
襲綠煙歪頭:很像?
是說她像姐姐嗎?
聽到這,襲綠煙頓時開心起來,難道在外人看來,她很像姐姐嗎?
其實她覺得自己完全比不上姐姐,但聽人這麼說,還是很開心啦。
於是對著寧瀾微笑起來。
襲紅蕊循著一串非常不走尋常路的腳印,找到襲綠煙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情形。
“哢吧”一聲,手裡的梅枝一斷兩半——
這隻不知死活的公蜘蛛,居然狩獵到她的地盤上了!
襲紅蕊有一瞬間門,幾乎失去了理智,立刻想衝上去。
然而當她抬腳的瞬間門,一種奇妙的感覺,瞬間門擊穿了她的腦海——
她呆呆的愣在原地。
燈火下,梅樹間門,那對“璧人”,花前月下的場景,越來越清晰。
以至於她想起了一個問題,那就是——
“百分百必生兒子”這個超級金手指,到底是女主的,還是男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