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朝立刻道:“證據確鑿,郭山之子親自提供季真脅迫他父親的證據,在侯官衙的審問下,季大人也已經供認不諱。”
“不會是屈打成招吧?”
“娘娘放心,眾位大臣也可以親自去驗證,季大人身上絕對沒有一絲傷口,隻是罪行暴露後,季大人內心驚懼,瘋了,當然也不排除是為了逃脫罪責,裝瘋的可能。”
“啊,此賊真是可惡,那你們怎麼能斷定,此事是林相在背後主使呢?”
“此係季真親口供述,而且在我們搜查後鮮使者驛館時,搜到了林相給後鮮王勿須羅的密信,在林相府也搜查到了勿須羅送給林相的禮物和密信,信中許諾隻要林相促成大齊和後鮮的聯盟,就送他一場大勝,助他登上左相之位。”
襲紅蕊一聽,頓時暴怒:“逆賊竟敢!”
發完怒後,平靜地看向下麵的人:“既然證據確鑿,還等什麼呢?”
“抄。”
“等一下!”
經典二五仔朱爾赤,在這個時候毫不意外的,又產生了不同意見。
一切來得都太猛了,自老皇帝病重後,無論是林儆遠還是襲紅蕊,畫風都變得很魔幻。
就像他不確定林儆遠全盤推翻襲紅蕊舊政確實為國為民,還是攻擊政敵的手段,他也不確定“林儆遠通敵叛國”這件事,是不是襲紅蕊的手段。
當然,這並不是朱爾赤對林儆遠的人品特彆信任,事實上關於這件事的真實性,他心裡已然信了大半。
說林儆遠通敵叛國太過荒謬,但如果是為了排除政敵,在戰時派人搗些亂這種事,他應該真會做……
但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是同樣重要的事,如果可以憑借某個人在街上隨意兩句告發,就可以把一個禦史中丞和一個宰相,一個拖到侯官衙,一個拖到大理寺,先抓後找證據,那以後皇權和群臣的製約係統將徹底崩塌,即便做到宰相的地步都無法保證生命安全,又有誰敢再對皇權置喙呢?
然而當朱爾赤抬頭的時候,就隻看見襲紅蕊幽深的麵容,這種神情他在崇文帝臉上見到過,在蕭南山臉上見到過,在林儆遠臉上見到過,如今在襲紅蕊的臉上,他也終於見到了……
轉頭看向身邊的群臣,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化為了涇渭分明的兩方,就連卞素,也選擇了隊伍,沉默地看著他。
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明白,他覺得現在的襲紅蕊和之前的林儆遠沒什麼兩樣,其實也確實沒什麼兩樣。
這從來不是一場對真相的追根溯源,隻是一方對另一方,以搞死對方為目的的暴力傾軋!
所以真相不重要,手段亦不重要,將對方徹底碾碎才重要。
隻是這之前,他為什麼會有一種襲紅蕊是不同的感覺呢?
或許是因為她之前收納百官,安軍定民的手段太溫柔了,或許是因為她在麵對汙濁時還保有清晰的憤怒和與之割席的勇氣,抑或是簡簡單單因為她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不應該這麼“壞”。
但他再次看向襲紅蕊莫測的臉時,才驚覺一旦坐上那個位置,那麼任何人所用出的手段,都不會有什麼區彆。
唯一的區彆是什麼呢……唯一的區彆是什麼呢……
襲紅蕊看著他驟然卡殼的表情,微微一笑,還是如往常般溫柔道:“啊,是朱大人啊,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交給你。”
“大齊、北戎、後鮮中,我大齊與北戎交壤最多,勢若唇齒,唇亡則齒寒,聯合後鮮抗擊北戎,實在荒謬。”
“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北戎和後鮮才是一家人,我們是外人,那兩個不管是聯合在一起,還是一個吞並一個,都會立即成為我大齊的新敵人,也不存在什麼我們和北戎的仇恨更多。”
“朱大人之前談下的盟約,對我大齊目前的情況,是最有利的結果,任何破壞這個盟約的,都居心叵測。”
“勿須羅帶領的後鮮,果然是比北戎更難纏的對手,居然將手伸到了我大齊境內。”
“將後鮮來使斬掉,拿著他們的頭顱去見北戎王,一方麵宣示我們會盟的決心,一方麵告訴北戎王,勿須羅到底對他懷著怎樣不死不休之心。”
“這件事彆人去做我都不放心,朱大人,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事。”
朱爾赤:……
他再次抬頭看了一下上首的襲紅蕊,又看了一下身後涇渭分明的兩撥人。
以秦行朝為首的“太後黨”麵無表情,而以林儆遠為首的“林黨”卻都露出肝膽俱裂的急迫神色,迫切地需要他站出來“主持公道”。
在一方強勢一方弱勢的時候,沉默不語,便已經代表了立場。
然而麵對這種情形,朱爾赤不知為什麼,還是保持了沉默。
於是襲紅蕊看了他一眼後,微微一笑,重新回到之前的議題:“抄。”
……
“瀾哥哥今天過來嗎?”
臘梅聽襲綠煙這麼問,低下頭支吾道:“郡主,世子爺今天又要去另一個院了……”
襲綠煙:……
直到崇文帝突然病重,林綰有孕,襲綠煙才恍然回想起,自己嫁來世子府的終極目的是什麼。
撫摸著空空蕩蕩的小腹,不禁陷入沮喪,自己是不是太沒用了……
看到這種情況,臘梅也很著急:“郡主,要不我們進宮去找皇後娘娘商量一下吧!”
“不,不要去。”襲綠煙低下頭,毫不猶豫拒絕道。
大姐現在已經很難了,不要在這個時候,因為這種事給她添亂了……
“為什麼不呢?”
“我說不就是不。”襲綠煙第一次堅定地發號施令。
然而等她話出口後,才發現問話的好像不是臘梅,猛然轉頭,就見襲紅蕊在身後笑吟吟地看著她,不由愣在原地:“姐?”
襲紅蕊輕笑一聲,恨鐵不成鋼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輕易替我做決定,就你那腦子,能做出什麼有價值的決定嗎?”
襲綠煙的眼睛一點點濕潤,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因為襲紅蕊的突然出現,徹底平靜下來,一把撲進她懷裡:“姐!”
襲紅蕊將她的腦袋摟進懷裡,心裡卻忍不住歎口氣。
生不出孩子,也不能怪誰肚子不爭氣,畢竟誰他娘的能想到男女主的光環這麼牛逼!
不過沒有關係,生不了就生不了,咱們這可是封建社會,活人還能被孩子憋死。
……
林綰將一碗安胎藥喝下,手指撫摸著日益顯懷的肚子,心裡越發甜蜜。
正在她憧憬著美好未來時,房門突然被踢開,驚恐抬頭,就見襲紅蕊帶著一群人進來,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林綰頓生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怎麼是你!你想乾什麼?”
襲紅蕊挑了她一眼,緩緩露出一個微笑:“林儆遠通敵叛國,已經抄家獲罪,你身為罪臣之女,原本應該將你一起拿獲,念在你為皇室育子有功,免去株連。”
“但戴罪之身,實不堪為王世子正妃,遂收回你的玉牒造冊,於宗譜除名,貶為侍婢。”
“林氏罪女,還不謝恩?”
林綰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什麼?”
襲紅蕊現在的心情卻很輕鬆,封建社會就是好啊,在封建社會裡,一個婢妾是沒有資格擁有孩子的。
所以你,隨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