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頓時就沒脾氣了,繼續艱難的鍛煉。
複健活動是個很痛苦的事,要不依賴病人自覺,要不依賴家屬自覺。
崇文帝一生啥苦都沒吃過,怕痛怕苦怕累啥都怕,耐受度為零,讓他自覺是不可能的,太醫又不敢強迫他自覺,隻能襲紅蕊來充當這個威逼利誘的角色。
崇文帝一邊氣得流淚,一邊又不得不進行複健運動,在最初哇哇哭的階段過後,身體竟然真的見了一些起色。
俗話說好了傷疤忘了疼,漸漸的,複健運動得到的好處,就比痛苦大了,崇文帝也終於不鬨,老老實實聽襲紅蕊的鍛煉身體。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但回到過去那樣還是太理想化了,每當意識到自己殘漏的身體,嘴歪眼斜,話都說不清的樣子,崇文帝都要發瘋地讓人打碎所有鏡子。
而在這個時候,唯一讓他得到安慰的,大概就是宗室中這個新出生的孩子。
雖然出現得如此不是時候,但他終歸是出現了!
襲紅蕊將這個孩子遞給他看,崇文帝激動得熱淚盈眶,抬眼看向襲紅蕊。
他原以為在自己死前,會一直是襲紅蕊的靠山,萬萬沒想到,反而是他要提前依靠襲紅蕊了。
患難見真情,林儆遠和光王世子這個事,是真的把他搞怕了,所以他要給自己唯一可靠的皇後,進一步的權威——
臨朝攝政。
……
對於這一點,所有人都沒什麼意外。
襲紅蕊一頓操作送林黨歸西的事跡,簡直把所有人都整怕了,而偏偏在這時候,她最渴盼的兒子還就位了。
關於這個兒子,對外是記在襲綠煙名下的,但任誰都知道,這是之前的林氏生的。
事後想起來,隻要林儆遠忍過一年,他就逆天了,手握實權的權相,和必然成為皇帝的外孫,老皇帝情況這麼不好,連襲紅蕊都不得不低頭。
萬萬沒想到,襲紅蕊這麼狠,甚至都沒等到孩子出生,就直接把他爆掉了。
林家都玩完了,一個吃奶的孩子,那更是想是誰的就是誰的,白白為他人做嫁衣,林儆遠是真不走運啊。
如今這個孩子就位,襲紅蕊和半殘的老皇帝再不猶豫,直接削奪了光王的親王封號,嗬斥光王世子有眼無珠,任用賣國賊,不可托付國事。
如此言之鑿鑿的嗬斥,等於徹底剝奪了光王世子的繼承權,光王世子被溜了這麼久,成事後一腳踢開,整個人心態都炸了。
但如今整個朝堂大勢所歸,連他那個“墮馬動不了的”嶽父鄧義,都在襲紅蕊掌政的時候,悄悄康複了,光王世子還能怎麼辦呢,隻能痛苦認栽。
現在這個時候,就算他生出一個兒子,都不會選他的兒子當皇帝了。
說起來,他的兒子呢?怎麼又是一個女兒!
和光王府徹底沒落不同,賓王府和瑞王府瞬間起勢。
襲紅蕊等老皇帝大安後,就給賓王世子和一個襲家女賜婚了,如此一來,將來上位的不是瑞王世子的兒子,也是賓王世子。
雖然有很多宗室為光王府的遭遇兔死狐悲,但看著賓王府和瑞王府的際遇,也不得不眼饞。
如今襲紅蕊就是最強的大腿,想扭動她比登天還難,討好她,反而是一件更輕鬆更容易獲利的事。
於是一時間,大家又在新的地方卷起來了,不是卷娶襲家女,就是卷生兒子。
這兩個看起來也比努力聯絡群臣,乾翻襲紅蕊簡單多了,所以總有一個能實現吧!
襲紅蕊看著異常努力,卷生卷死的宗世們,態度和藹,言辭鼓勵,反正不管成不成,對她來說都是好事。
在這樣的情勢下,幾乎沒有人會違逆她的心意,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上上大吉的日子,襲紅蕊臨朝攝政了。
其實她掌握實權已經很久了,再搞這種儀式,也是脫褲子放屁。
但真正麵對這一天時,還是心若擂鼓。
為了準備她的“登基”儀式,整個尚服局都忙壞了,為她趕製吉服。
在這之前,尚宮甚至來悄悄詢問意見,為表威勢,要不要以赭黃色為底,加些龍紋。
襲紅蕊毫不猶豫拒絕了,不要,難看。
尚宮:……
赭黃色和龍紋,都是帝皇象征,她其實在試探娘娘的心意,不管應準還是駁斥,都代表了她一個態度,但“難看”是什麼意思呢?
難看就是不好看,辣眼睛。
襲紅蕊承認那種屎黃色很尊貴,但它不好看,在老皇帝身上的時候,她看著就很傷眼睛,更不用說穿自己身上了。
第一次臨朝攝政,確實應該威勢赫赫一點,但誰規定黃色就比紅色尊貴,龍紋要比鳳紋耀眼呢?
不管是什麼,先人就算放個屁,也要被後人視為金科玉律,既然如此,總有一天,她也會成為先人的,那她也要亂放屁了——
用紅色!紅色好看!
尚宮:……
那你開心就好吧……
於是在她正式臨朝聽政那天,既沒有用什麼赭黃色,也沒有用什麼龍紋,隻有層層疊疊的火焰披錦,仿佛流動著鳳血的鳳凰紋路,以及擠擠挨挨的花團簇錦。
散碎的珠簾,將她的身影搖碎,隻有宛如鮮血的赤紅顏色,從簾幕中溢泄出來,仿佛在冰冷的金殿上,開出了一株生機勃勃的血紅牡丹。
眾人看著簾後的身影,齊齊垂下頭去,山呼“千歲”。
襲紅蕊坐上高高在上的龍座,深吸一口氣。
聽說這金鑾寶座,是天賜神物,德不配位者居此,必遭天譴,她現在坐在這裡,會怎麼樣呢?
將身子慢慢沉下,貼在椅背上,感受了很久。
最後得出結論——
好像也不會怎麼樣,但是會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