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的好臣子們,終於不用再壓抑自己了,可以直白地將審視的目光擺在台麵上來。
一生順遂,眾星捧月,無人不從的老皇帝,終於感受到那種如置狼群的恐懼感。
就在他呼吸越來越急促時,襲紅蕊握住他的手,於是一切便都消失了。
崇文帝轉頭看向襲紅蕊微笑的臉,一顆心緩緩放下。
他現在越發覺得,他的小妻子,或許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
襲紅蕊像是一個救世神一樣,完美撐過他最艱難的時期。
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經失去他的權威,但他的皇後沒有。
像是一個完美的接力,渡過了這個權力中空期,沒有給任何人機會。
襲紅蕊從容的大宴群臣,尤其是過去一年幫他做了許多事的,毫不猶豫施以偏愛和關懷,以瑞王府為最。
她的喜悅是如此溢於言表,一舉一動是如此自信,以至於所有人都猜不到,老皇帝的倒計時還剩兩年。
其實從純身體狀況來看,襲紅蕊覺得他恢複的這麼好,應該不至於在兩年內身體狀況瞬間崩塌。
但自男女主精準生娃的事發生後,她就不敢拿這種東西賭了。
所以其實隻要過了今年,就算她妹妹還能生,襲紅蕊也要掂量掂量,要不要卡著臨界點立太子。
畢竟老皇帝死後,立個四五歲的孩子都夠吃力的,又怎麼可能立一個剛出生的吃奶嬰兒。
現在老天垂憐,十月懷胎後,她依然有一年多的反應時間。
這種情勢對於她來說,簡直太妙了。
所以襲紅蕊毫不猶豫又用這種若有似無,若隱若現的不確定感,壓迫得群臣進退兩難,既放不下眼前利,又舍不得冒風險。
躊躇間,連逼著她立儲的聲音都熄火了,一步退,步步退,既然做不出壯士斷腕的勇氣,那就等著看,老天爺到底給她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吧,哈哈哈!
……
孩子長進肚子裡,這件事也沒辦法催,隻能等待自然而然的瓜熟蒂落。
襲紅蕊也幫不上什麼忙,便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修運河上麵。
從無到有開運河這種大工程,勞民傷財程度和戰爭有的一拚,自然要謹慎應對,她的孩子降生後得是一個喜報。
為了好好養胎,襲綠煙也把一切東西都推掉了,像是一個蝸牛一樣縮在自己的院子裡,連門都不出。
隻是日子過得實在無聊,她便開始寫一些東西,臘梅好奇地看著她:“世子妃,你在寫什麼啊?”
襲綠煙抬頭,微微一笑:“我在寫《算經注解》,市麵上的《算經》隻寫答案,卻不寫思考過程,所以我想寫一本帶思考過程的,到二嫂那出版。”
“以前一知半解,害怕誤人子弟,不敢弄。”
“現在我感覺我的水平還是很高的,就隨便寫寫,專寫給小孩啟蒙看。”
“這樣一來,就算我寫得很幼稚,也沒人能說什麼。”
臘梅“撲哧”一聲笑出聲,她就知道她們世子妃最喜歡這種事。
將手中剛剪的,還帶著寒氣的紅梅從懷裡放下,插進瓶子裡。
“世子妃也不要累著,有時間去外麵透透氣,外麵的梅花開得可好了呢。”
襲綠煙抬頭看著她插在瓶子裡的一株株寒梅,心中一動,彎腰拾起丟在地下的棄枝。
看著梅花一節節的枝丫,情不自禁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場梅園初遇。
時間竟然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當初她在年宴上踏雪外出,思考的那個問題是什麼來著?
現在想想,她果然是有一點好色的,以至於回想起來,竟想不出當時的具體細節。
隻記得潔白的冰雪,點點紅梅,以及燈火搖晃下,寧瀾那張半隱在光影中的臉。
現在想想,真的很乾淨啊。
……
時間不等人,不管是襲綠煙的肚子,還是運河事宜,都在持續進行中。
有這兩件同等的大事牽扯朝臣注意力,襲紅蕊的兩個工作,反而都變得輕鬆起來。
襲綠煙身邊的人,從侍女到產婆都換成了自己人,運河事宜也差不多,爭取沒有一個人能在其中搞破壞。
孩子九個多月的時候,襲紅蕊慣常哄老皇帝睡覺,因為一切進行的都非常順利,兩口子最近心情非常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笑聲一片。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刺破黑暗,報信太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進殿裡彙報。
“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府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