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朝堂瞬間鴉雀無聲。
舊黨看著襲紅蕊高高在上的冷峻表情,張張嘴,欲言又止。
這隻是第一次淺顯的試探,還沒到立儲主戰場呢,襲紅蕊就已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試也不行!
這個時候,應該發起一波又一波的新衝鋒,不然剛打半場就失敗,打主場還想贏嗎?
可舊黨鼓足勇氣,勇氣還是不太足。
朝堂上不僅有襲紅蕊居高臨下,還有太後黨在一旁虎視眈眈。
那些人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眼中充滿鼓勵。
下去吧,下去吧,你們下去,我們上去!
既有虎豹當堂,亦有豺狼在側,就是再想說什麼,張張嘴,還是發不出聲音。
……
妥協就是這樣的,一旦妥協下去,就可以永無止境。
與眾臣的猶猶豫豫相比,襲紅蕊春風得意,氣焰更加囂張,行事更無顧忌,立時就同意了和離之請,誰的麵子也不給!
於是順儀長公主的女兒和郡馬和離的消息,頓時成了與罪女林氏謀害皇嗣同等熱鬨的大事。
這種宮廷秘辛,宅鬥秘文,可謂是民間最愛,瞬間傳得滿城風雨。
在金鑾殿上的皇上和娘娘,允許彆人給他們寫話本的情況下,民間的創作變得非常自由,瞬間又成了一種火爆新素材。
新話本流行後,百姓津津樂道。
對於謀害皇嗣之事,眾人義憤填膺,果然林老賊的女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居然謀害皇後娘娘的外甥!
真是不自量力,徒惹笑柄,人家娘娘是文曲星君下凡,有六丁六甲之神護體,就憑她,害得了嗎!
至於郡主和離的事,離得太遠了,他們也帶入不了郡馬,甚至有點幸災樂禍,到手的公主女兒都飛了,難受吧?
而婦人則更能帶入郡主,好好的大胖小子被人整傻了,這誰能受得了,離!該離!
這麼理所應當的事,居然有人反對,妖怪!肯定是妖怪轉世!
娘娘都說了,他是披著人皮的惡畜,媽耶,一定是娘娘火眼金睛!看穿它的變化了吧!
官府抓人還講證據,百姓編故事根本不講基本法。
於是星君宇宙的核心價值觀瞬間奠定,那就是凡是和文曲娘娘作對的,全是妖怪!
更可怕的是,在這方麵百姓莫名的執拗,比襲紅蕊還要順昌逆亡。
當官的不為利,不為民,至少也得為個名吧。
襲紅蕊這種一露頭,就直接雷神之錘,把人捶成泥的做派,把所有人都給乾沉默了。
懷著最後的希望,去攛掇皇子。
襲紅蕊有外甥後,其他成年世子基本沒戲了,於是開始一群群的往瑞王世子府擠。
對於瑞王世子,其他宗室觀感很複雜。
一開始作為彆人家的孩子,所有世子中鶴立雞群的存在,眾人對他無不嫉恨。
然而在給崇文帝試藥環節,他雖然露了個大臉,卻把自己弄殘了,無緣大位,眾人開始心裡竊喜,暗自嘲笑。
結果沒想到殘了殘了,還能靠生育獨勝一籌,一連兩胎,胎胎龍鳳胎,這什麼逆天運氣!
那個新誕生的兒子,雖然是襲紅蕊的,但也是他的,皇帝親爹往那一擺,怎麼都不可能躍得過去。
眾人無能狂怒,就開始來寧瀾那攛掇起他,看著他依然帶傷的臉,痛心疾首道:“七弟,臉怎麼樣了,她居然敢掌摑世子,這也太不把你和咱們皇家放在眼裡了吧!”
寧瀾:……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為什麼還要忍受這些蠢貨……
事情開始後,各方麵人,開始就各方麵使勁,獨獨沒有人往世孫可能不是親生那方麵想。
於是在杜婆子秋後問斬,百姓一片歡呼聲中,這場轟轟烈烈的鬨劇,徹底落下帷幕。
襲紅蕊不緊不慢地處置著一切,甚至把杜婆子的問斬日期拖到了秋後,臘梅卻撐不住精神崩潰了。
她淚流滿麵地跪倒在襲紅蕊麵前:“皇後娘娘,奴婢願意拔掉舌頭!”
襲紅蕊正和襲綠煙、如意、言鈺,一起逗弄著越長越開的小郡君和小世孫,聞聽此言,一起陷入沉默。
抬頭:“為什麼?”
臘梅卻隻是哭,知道這樣的秘密,她怎麼還能活得下去,如果可以,她願意拔掉一條舌頭,換一條命!
襲紅蕊卻輕笑了一下:“剛生下一對龍鳳胎,我妹妹身邊的貼身侍女就失去了舌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更何況隻要有想說的秘密,就算拔掉舌頭,又如何說不出去呢?”
臘梅瞬間如墜冰窟。
襲紅蕊又笑了一笑,走到她麵前,半蹲下身子,直視著她的眼睛:“可是你為什麼會以為我會殺人滅口呢,之前太.祖黃袍加身,都沒將跟著他一起謀反的人全殺掉滅口,你為什麼會以為我要殺你滅口呢?”
臘梅:……
襲紅蕊笑著拍拍她的臉:“彆傻了,我不值當那麼做。”
……
遙遠的南方水鄉,一座小巧的院落,終於迎來了它的新主人。
趕車的小廝將馬車停下,將上麵的人迎下來,這家主人是一個寡婦,獨自帶著一兒一女,一個婆子和一個丫頭。
當打開門後,看著四四方方的小院,整整齊齊的房子,堂中擺放的織機,叫做“孟五娘”的寡婦,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
終於結束了……
手裡要命的把柄,被幾方同時攥住,進退都是死路一條,凝夢本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
然而驚濤駭浪過後,她居然從浪濤中脫身出來,重見一線天光。
攤開掌心,是一枚樣式古樸的菊花銀簪。
新的任務:在這裡潛伏下去,直到被啟用的那天。
不過二十年後,如果沒有任何人來找她,就可以讓她長大的“兒子”,帶著那柄銀簪,來京城裡找貴人。
當然,如果那時環境足夠好的話,也可以讓她女兒來。
凝夢將一雙兒女摟在懷裡,痛哭失聲。
身旁年紀比較大的嬤嬤勸她:“夫人,彆難過了,你現在好歹有一兒一女,且有些身家傍身,以後日子好過著呢,天天哭,把眼睛哭壞了怎麼辦。”
凝夢聽了,用力收斂眼淚:“嬤嬤說的是。”
福璋郡主設的善濟堂裡,每天都會收到許多女嬰,女嬰被遺棄不需要什麼理由,單憑是個女嬰,就可以被遺棄。
而男嬰雖然稀少,也不是沒有,有可能是一個家裡養活不了十多個孩子,便將最小最弱,隻能吃奶,不能乾活的那個丟棄。
或者是樓子裡,暗巷裡,一些見不得光的姑娘,無奈生下的,見不得光的孩子。
不管這兩個孩子是什麼來曆,現在隻是她的兒女,叫她娘親。
她養育他們長大,他們贍養她終老,等一切歸於平靜那天,他們還可以憑著這根銀簪,在京中貴人那謀個前程。
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凝夢已經開始期盼起那天。
將孩子放下,分彆交給嬤嬤和那個小丫頭帶,擦擦眼淚道:“感謝大家一路上來的照顧,隻是這些日子,為了買這座宅子,奴家的積蓄也差不多掏空了,以後的日子會過得艱難些,還請各位不要嫌棄。”
眾人立刻擺手,連忙說沒事沒事。
一路上來,這位孟夫人給的工錢可謂是非常大方,而且還是一位手藝非常好的繡娘。
此地是朝廷新設的棉花種植區,棉紡大縣,繡娘織女最為珍貴,跟著她肯定過得比在外麵好。
凝夢也不再說什麼,直接攤開織機、紡車,開始調試,並約定以後下麵的人每紡出一盤絲,織出一匹布,都按比例給他們分成。
底下人聽了頓時歡欣鼓舞,開始跟她學怎麼用紡車,怎麼用織機。
凝夢看著逐漸紡成的細線,一顆心逐漸平靜下來,真好,她過往所期望的一切,都實現了。
……
有人脫離漩渦,卻依然有人置身在漩渦裡。
襲紅蕊看著驚魂未定的臘梅,異常隨意道:“就算是造反,身邊也要有幫手,不可能把每個人都殺掉,你管住自己的嘴就好了,不需要搞這些有的沒的。”
臘梅:……
她沒說話,反而是如意開口了:“娘娘……我們這是在造反嗎……”
襲紅蕊有一瞬陷入沉默,很快又笑起來:“沒錯,我們是在造反。”
將幾個人的腦袋彙聚在一起,一把摟住,低低笑道:“既然我們是在造反,那我就要說出那句經典台詞了——”
“事若不密,九族拋屍荒野,事若密,天下唾手可得。”
“此事關係重大,雖父母親兒不可相告,你們明白了嗎?”
如意:……
言鈺:……
臘梅:……
萬沒想到這種經典劇情,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在巨大的驚恐中,莫名又安心下來。
啊,原來隻是造反啊,既然隻是造反,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