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就是他最殘弱的時刻,如果他真的過繼的是一個侄子,那麼皇位上坐的都不一定是他,一個殘廢的太上皇在後宮會得到什麼下場,可想而知。
而他老婆不一樣,他老婆有良心多了,將全宮上下治理得服服帖帖,關心他的身體,關心他的精神,積極幫他恢複身體。
他還可以隨意發脾氣,還可以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這生活,羨慕死一群有兒子的老皇帝。
就是每天都找人督促他出去遛彎,鍛煉身體挺煩的,不過既然是為了他身體好,他就聽了吧,出去遛彎!
崇文帝被身邊人帶著,出去晃蕩,看著園中的景色,心情非常好,而在某個瞬間,突然傳來一陣嬉笑聲——
“什麼?你要調走了,調去哪裡?”
“調去皇後娘娘宮裡啊。”
“天哪,你也太走運了吧,我也想去,跟著皇上有什麼盼頭,誰不知道現在整個宮裡都是皇後娘娘的天下。”
“嘻嘻,我不管你,你還在這繼續伺候老頭子吧,哈哈哈!”
話一出口,德仁勃然大怒,立刻要上前去將兩個人揪過來,崇文帝卻拉住了他。
兩個宮人似乎毫無所覺,嬉笑著跑遠了,等此地空無一人,德仁才小心翼翼看向崇文帝:“皇上……”
崇文帝的神色看不出什麼變化,他的脾氣一向不好,喜怒由心,此刻竟然反常的沒有一絲情緒。
轉頭看向身邊跟著的人,多年身居高位的氣勢,就算是一個殘弱的病體,也讓身邊的人瞬間跪倒一片,戰戰兢兢道:“皇上恕罪!”
德仁見狀,厲聲斥道:“今日之事,不許與任何人說起,哪怕是皇後娘娘,否則仔細你們的皮!”
底下人立時誠惶誠恐道:“是。”
這一下,崇文帝也再沒什麼遛彎的心情了,轉身離去,德仁緊隨其後。
等回到殿裡,崇文帝第一次克製不住暴怒的心情,將茶盞狠狠掃到地上。
看著一地狼藉,德仁趕緊上前,去看他的手:“皇上……”
崇文帝冷冽的目光,卻已經落到了他身上。
察覺到這種帶著探究意味的目光,德仁幾乎立刻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崇文帝聽不出情緒,斷斷續續的聲音:“你……有什麼……說的嗎。”
德仁:……
撐起身子,頭顱卻依然低垂,顫聲道:“皇上,有些事本不該老奴去說,隻是不說,又覺得不行。”
“如今整個前朝後宮,連成一片,都被皇後娘娘握在手中。”
“當然皇後娘娘之心,日月可鑒,老奴不敢有一絲質疑,隻是皇後娘娘的權力,實在太寬泛了。”
“在朝,有秦相為她統禦群臣,在後宮,又有燕統領可以控製皇宮防務。”
“燕統領不僅是秦相的學生,還是他的妹夫,不說彆的,一個宰相的妹夫任皇城司統領,本來就是一件非常不合宜的事。”
“皇上與秦相有知遇之恩,若秦相不是狼心狗肺,自然不會對陛下不忠。”
“隻是人心隔肚皮,其勢若此,又怎能讓人不心驚膽顫呢……”
崇文帝:……
他知道現在這個局勢,自己和襲紅蕊的利益完全綁定,不應該對她有一絲質疑。
可是他無法克製地想起,就算是他最信任蕭南山的時候,也沒讓他一家獨大。
而現在前朝後宮,朝內朝外,鄉野民間,竟然已經全部落入了襲紅蕊手中……
……
於是襲紅蕊正處理公務時,突然收到了德仁的傳信,不由抬頭,不敢置信道:“將燕小飛調任?”
德仁笑眯眯道:“是,燕統領在皇城司待了這麼多年,勞苦功高,是時候享些清福了。”
“皇上想將燕統領調往東大營,負責京畿防務,同樣是為君效力,不分彼此。”
“瓜田李下的,難免惹人非議,皇上這樣做,同樣是為了娘娘考慮,皇後娘娘,應該不會心有芥蒂吧?”
襲紅蕊:……
沉默許久,緩緩開口,擠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笑容:“當然不會,隻是不知道新統領人選,是誰呢?”
德仁依然笑眯眯道:“既然燕統領調防東大營,那新統領就由原東大營的衛長侯元龍接任,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襲紅蕊的眼睛眯了眯,還是微笑道:“順理應當,既然皇上早有決斷,那自然是極好的。”
德仁聞言笑眯眯地揖手:“娘娘能這麼想就好了,如此一來,娘娘也可以專心前朝諸事,後宮的事,就不用多操心了,都交給老奴就好了。”
襲紅蕊難得將鄭重的目光,重新落在德仁身上,臉上緩緩露出一絲笑意。
“將陛下交給公公,妾身自然是放心的,隻希望公公好生照顧陛下,不要出了紕漏。”
德仁抬頭看她,微笑拱手:“娘娘儘管放心。”
……
等德仁走後,整個鳳儀宮突然陷入靜默。
襲紅蕊的神色不變,看不出什麼,許久,才緩緩開口——
“言鈺,道院的仙長們,藥煉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