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紅水鎮(六)(1 / 2)

第9章

被掐住脖子的池惑一瞬不瞬望向對方的眼睛,他在鬼主的眼瞳裡凝視自己的倒影。

雖然現在他無論是修為還是地位,在少年鬼主麵前都是絕對的弱勢,但他臉上卻無半分弱勢者該有的膽怯和卑微,反而表現出一種胸有成竹的平靜,仿佛他能以下位者的姿態操控局麵。

根據池惑對自己的了解,這位年少的自己不會把他掐死,至少此時此刻不會。

現在自己是時無箏的五弟子身份,少年鬼主根據「天道書」的指引來到紅水鎮,就是為了和所謂的正緣道侶時無箏相遇,如果此刻他把時無箏的徒弟殺了,那之後的攻略也無從談起。

而且,最重要的是,池惑知道,比起仇恨和害怕,少年鬼主會因此對他產生好奇,並將自己放在他的視野範圍內。

這就是池惑的目的。

“這麼看來,我猜對了。”被捏住喉結的池惑彎起唇角,因為對方指節用力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模糊沙啞。

少年鬼主同樣在凝視他,以居高臨下的姿態。

但他卡在池惑脖子上的手卻鬆了力道,疑惑道:“是我露出了什麼破綻嗎?或者你們東極門有什麼我不了解的秘法?不妨說來讓我聽聽?”

比起身份被看穿後衝動形式,直接殺人滅口,這位少年鬼主更願意弄清事情的真相。

池惑:“你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東極門也沒有可以識彆你身份的仙器和秘法,你放心。”

他看著“自己”臉上神色的變化,繼續說,“我之所以能認出你,是因為我認識你。”

鬼主微眯起眼睛,半信半疑:“你認識我?”

“是的,”池惑笑了笑,“池惑,幫個忙,如何?”

他在「池惑」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名字稱呼另一個自己,這種感覺很微妙,甚至還有點失真。

被對方直呼名字的鬼主微僵在原地,以至於他的手指下意識用力,但在理智的壓製下,他最後徹底鬆了手。

兩人視線相交的瞬間,池惑竟在心底笑了出來。

自己果然是自己,所有情緒的起伏和變化,全在他的預料之內。

終於呼吸順暢的池惑開始咳嗽,這副軀體羸弱,他咳了幾下眼睛就有點潮濕的痕跡。

池惑裸I露在喜服之外的一截脖子蒼白纖細,鬼主留下的指痕還清晰印在喉結旁,暗紅發紫,愈發觸目驚心。

鬼主將他這幅被欺負得有些病弱的姿態看在眼裡,問:“你需要我幫什麼忙?”

現在他很清楚,這個小修士隻有外表看上去羸弱,其實是個不得不防備的危險角色。

池惑:“我需要你用醉鴉樓的《安魂曲》,度化這些鬼嬰,這是讓那些紅水鎮的失蹤姑娘活著回家的唯一辦法。”

池惑此番挑明鬼主的身份,讓對方在自己麵前掉馬,並非一時興起,而是因為這是當下解決事情最直接、也最高效的辦法。

——他想要利用曾經自己的能力,就必須讓其在自己麵前掉馬。

上一世,自己信了那份狗屁「天道書」,曾一度以為時無箏是自己的正緣道侶,所以在假扮新嫁娘來到沼澤後,將事情的處理權全都交到時無箏及其弟子手上,卻沒料到他們浪費了怨靈資源的同時,還導致了這些姑娘的死亡。

回過頭去看,池惑意識到這也是劇情的一部分。

據他後來了解,因為強行拔出鬼嬰怨靈的行動是蕭過提出並執行的,所以是他間接導致了姑娘們的死亡,在回到東極門後,蕭過被罰入隨意峰思過三年,這段時間他對處罰的不甘、對師尊的思念催生了心魔的誕生。

重活一世,池惑要打破所謂的「劇情」,逆天而行,把故事的走向徹底扭轉。

鬼主對這個小修士更好奇了:“你居然連醉鴉樓的《安魂曲》都知道?”

——“你到底是誰?”

鬼主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並不那麼認真,因為他猜到對方同樣不會認真回答他。

池惑揉了揉被抓疼的脖子,麵不改色道:“以鬼主的能力,要查我的身份背景應該很簡單,而且我也做過自我介紹了。”

“我叫祁忘,東極門隨意峰隨箏仙君的五弟子,我自報家門能讓鬼主更方便調查吧?”池惑用氣定神閒的姿態說道,簡直可以算得上毫無保留。

鬼主微微揚眉:“你的目的是?”

池惑:“我說了,我想解決好這次的事件。”

鬼主靜默一瞬,也毫不掩飾對對方的興趣,點頭:“好,我幫你。”

就在這時,喜房門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緊接著是輕得令人頭皮發麻的敲門聲,池惑和鬼主對視一眼,而後起身快步朝門的方向走去。

隨著“咯吱”一聲響,池惑將門扇拉開,門外正準備破門而入的鬼嬰愣住了,剛才敲門隻不過是走流程而已,他沒見過哪位新娘真的主動過來開門。

“娘親,我們給你送夫君過來了。”鬼嬰指了指扛在自己肩膀上簇新的紙新郎。

剛才拜堂時“新郎”自燃燒沒了,它們趕緊弄了個新的進行替換。

“這樣啊,真不巧,忘記給你們說了,”說著,池惑將門扇徹底敞開,指了指坐在喜床上的鬼主,“我已經有新郎了。”

池惑不介意讓自己占便宜,也不介意占自己的便宜。

調皮的少年鬼主很配合地對鬼嬰們點了點頭,姿態有種高高在上的味道,就差說我是你們“新爹”了。

鬼嬰僵住:“……”

但它們很快就反應過來,原本懵懂的表情迅速變了味道,凶戾的五官越發扭曲變形,像爬蟲一樣蠕動的身軀快速膨脹。

這些鬼嬰們似乎無法忍受自己選定的“娘親”在外找了“野男人”這種醜聞,喜房內所有紅色的物件開始液化,就像被錘煉融化的鐵水陸陸續續滴落。

鬼嬰們不同於仙界修士,怨無聲,念無形,它們作為無聲無形的怨念產物,無需刀劍等傳

統意義上可以傷人的兵器,萬事萬物都可以為怨靈所利用,成為它們的“刀”。

——比如這些象征著血液和欲望的紅色。

液化的紅色開始像藤蔓般瘋長,如鬼手朝坐在褪色喜床上的鬼主抓去,池惑拔出藏匿在身上的佩劍,斬斷躍躍欲試的妖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