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冬隱(七)(2 / 2)

待時無箏解決完兩位徒弟的疑問,再朝人堆裡看去時,池惑和鬼主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殿外。

雪停月升,山巔一片清明。

“你就這般出來,不同你師尊打一聲招呼,沒問題嗎?”鬼主用玩笑的語氣問他。

池惑知道他明知故問:“要是跟師尊打了招呼,怕是沒辦法同你出來了,你知道的,師尊現在不待見你,怕你帶壞他的徒兒。”

鬼主扁了扁唇:“是,剛才全仰仗渡山仙君的麵子,否則我可能早就被隨箏仙君支開了。”

池惑揶揄地笑了笑:“得了吧,隻要你不願意,沒人可以支開你。”

池惑知道,以時無箏這樣斯文講理的個性,是沒辦法真正治住自己的。

鬼主也笑,祁忘了解他,就像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夥伴,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對方摸透了。

而他自己似乎也同樣了解對方,彼此間擁有難以名狀的熟悉和與生俱來的默契。

但在鬼主眼裡,祁忘身上又藏著諸多秘密,無論是他的來曆還是動機,都非常難說服他自己。

這種似是而非的感覺很微妙,不可否認,這讓他難以抑製地想要不斷靠近、探求真相,不知不覺已深陷其中,為之上癮。

“我說,你待秦南珂這位故人,與以往的故人不太一樣。”鬼主用閒聊的語氣說道。

此時兩人已經繞過斬雪峰,行至山間梅林。

鬼主用袖子拂了拂石塊上的落雪和梅花,擺上了從雪廬殿弄出來的酒和點心。

池惑拍掉衣麵上的雪絮,落座石上,斂著眼皮說:“這是我欠他的。”

難得他的話語間沒有調笑口吻,認真中藏著幾分憐惜。

鬼主揚眉,用探究的神態看向池惑:“可秦南珂看起來並不認識你。”

“是啊,他現在並不認識我,但他能夠幫我,我也能幫他。”池惑模棱兩可道,似乎並不打算對鬼主詳細解釋。

鬼主給他斟了杯熱黃酒:“你想要同我說說你和這位故人的故事嗎?”

池惑接過杯盞,將盞中酒一飲而儘,但他並沒有說故事的打算,轉而道:“池惑,可你也沒,你為何要千方百計來到長昆山清談會,又為何費那麼大勁送楓燈給師尊?”

他又將話題繞回了鬼主送時無箏楓燈一事。

他為阻止“自己”的重蹈覆轍,重生回來後通過各種方式努力乾擾原本的劇情線,搶自己的戲份、在角色關係間造成錯綜複雜的誤會……要臉的、不要臉的他都乾遍了,但他現在越來越摸不準,在現在的“自己”心裡,對天道指定的正緣道侶究竟是做何看法。

天道書上顯示的正緣道侶還是時無箏嗎?或是已經變成了下一任?下一任還是白逐溪嗎?從小崽子現在的言行上來看,完全沒有白逐溪什麼事……

劇情線在他的乾擾下發生了不可逆的改變,但池惑無

法確定,天道書會不會也隨著他的改變而做出調整。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除了第一條魚時無箏是可以確定的,之後的魚都成了未知。

鬼主輕聲嘖了嘖:“祁忘,這兩個問題昨晚我都回答過了。”

“第一,比起蠱毒,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所以我要把你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至於第二個問題,我說了,你去問你師尊,或許會得到更準確的答案。”

鬼主一邊說著,一邊有條不紊地掐了個決,給涼掉的黃酒加溫,“所以,還有什麼問題嗎?”

池惑搖頭:“可不巧,我不信你的答案。”

鬼主掀起眼皮看他:“為什麼?”

池惑笑而不答,心道因為我了解你不是這樣的人。

他始終認為,“自己”千裡迢迢跟過來,不僅僅是想把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這麼簡單,一定另有所圖。

鬼主又問:“所以你對秦南珂說患有怪疾的人,是你的師兄蕭過?”

池惑喝了口對方遞過來的熱酒,點頭:“是,想必你也知道,蕭過身上流淌著鬼族血脈。”

蕭過的身世在仙道已經不是秘密,畢竟當年他的母親戲鶴仙人和豔鬼相戀的故事傳得沸沸揚揚,幾乎無人不知。

“你的意思是……?”鬼主略微一頓。

池惑:“四師兄的血脈一直是個隱患,我想借秦南珂的醫術幫他解決這件事,而且是在瞞著師門的情況下,所以還請鬼主替我保密了。”

鬼主微微揚眉:“我以為你和你的四師兄不對付。”

池惑笑:“既然同一師門下,都是師兄弟的關係,就沒有什麼對付不對付的。”

鬼主:“你如何知道秦南珂可以治療他的隱患?”

池惑:“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和判斷依據。”

鬼主:“那你給到秦南珂的好處,又是什麼呢?”

池惑:“如果鬼主感興趣,可以幫我們搭把手。”

他又和“自己”賣了個關子。

“行吧,我就暫且上了你們的賊船,也好一探究竟。”鬼主給自己溫了杯黃酒,就著落梅一飲而下。

池惑依舊是笑:“多謝鬼主肯賞光,以後需要你幫忙的事,想必也不少。”

他對“自己”真的是毫不客氣。

就在兩人喝著熱黃酒,聊得熱絡之時,雪夜裡突然傳來腳步聲。

池惑和鬼主動作微頓,互相交換視線,在沒有任何言語的情況下,兩人似乎已經達成了共識。

“是哪位道友過來討酒喝了?”池惑對著腳步聲傳出的方向發問。

“叨擾二位道友的雅興了。”

落雪梅林之後,閃現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