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冬隱(十)(1 / 2)

“是嗎?”池惑怔了怔,旋即笑了:“不,池惑,我和你一樣,我隻在意我自己。”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鬼主一眼,可惜有些話,他沒辦法對現在的“自己”說明。

“和我一樣?”鬼主似乎對他的措辭感興趣,這人怎麼給自己做解釋,還把他給拉上了?

池惑笑:“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重活一世,勘破了天道的池惑終於看清了自己,多情道也好,天道書也罷,所有風流舊事都證明了一件事,他自始至終隻在意自己。

“沒問題,”鬼主似笑非笑的,語氣有點玩味,“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祁道友。”

池惑心想,一個人要真正了解自己,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交給時間吧,他想。

兩人沉默了下來,雪絮簌簌落下,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落雪吞噬了山野間一切聲息,就連腳踩積雪的響動都不甚分明,靜到池惑有種錯覺,濃白的死寂在無限時空裡蔓延,這條下山的路永遠沒有儘頭,時空的界限變得模糊,身份也沒那麼重要,自己和“自己”會一直這般並肩走下去。

池惑甚至有種錯覺,山間白茫茫的寂靜仿佛“自己”設下的迷霧陣,身處陣中,與外界徹底失去了連接,明明危機四伏,卻寧願迷途不知返。

“方才你和師尊聊了什麼?”

池惑找了個話題,他覺得此刻必須要說點什麼,否則真的會被這片濃白的死寂給吞沒。

鬼主:“就品品茶,閒聊了一會兒,白鹿城名茶「春信白」滋味確實很不錯,但你或許不會喜歡。”

池惑覺得有趣:“為什麼你會覺得我不喜歡?”

鬼主:“因為我不太喜歡,太淡了。”

“我猜你和我一樣。”他半開玩笑道,算是回敬池惑先前那句「我和你一樣」。

池惑好笑,這小崽子真是不能吃虧的,口頭上的虧也不可以。

池惑:“你們就聊了茶?”

他可不信。

鬼主輕描淡寫地彎了彎唇角:“還聊了你先前問了我兩次的事情。”

池惑微微揚眉:“楓燈?”

“還是那句話,你去問你師尊好了。”鬼主道。

池惑笑:“我就猜到,你又會這般說。”

之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離開冬隱峰後,充滿硫磺味的霧氣散了,隻剩下清冽的雪野氣息,還有一望無垠的白。

整個長昆山的夜晚,都被落雪照得明亮。

在通向聽石院的岔路口上,鬼主停下了腳步:“今晚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我住的院子,剛好和你不是一個方向的。”他指了指另一條小山道,然後將一盞楓燈拿在手裡,點燃。

池惑看了眼被鬼主拿在手裡的楓燈,笑而不語。

這盞楓燈,是昨晚他從池惑客房裡拿走的,池惑之前答應要送給他的那盞。

這小崽子

明擺著“多此一舉”,這麼明亮的雪野,就算是沒有修為的尋常人,也用不著特意點燈照明,何況是他紅沙穀鬼主。

鬼主這番舉動,就好像在強調:看,我不僅把你答應送我的楓燈給拿走了,還用上了。

“那,明日見。”

“明日見。”

池惑站在原地,看著鬼主和楓燈消失在雪幕裡,一時間心底生出些恍如隔世的迷茫感。

“忘兒,方才去哪了。”

突然,時無箏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直接將出神的池惑拉回當下。

池惑驀然回頭,對上時無箏看不出情緒的平靜麵孔,有點心虛地撓了撓頭:“師尊。”

他心虛的,是背著師門偷偷把蕭過拉去冬隱峰看病一事。

受原主修為的限製,如果高階修士故意放輕了腳步刻意隱瞞,他是沒辦法立刻覺察到的,但鬼主修為遠在原身之上,甚至壓時無箏一頭,所以時無箏即使刻意隱匿也很難瞞過他。

池惑心思轉得極快,很快就把剛才鬼主的所言所行和時無箏的出現聯係了起來。

——那小崽子定是知道了時無箏的存在,才破天荒地沒跟他到聽石院去。

畢竟時無箏不待見小徒弟的這位朋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剛才看雪又下了下來,所以就和池道友散了會兒步,看看長昆山的雪夜景致。”

池惑還是守信用的,他並沒有暴露蕭過的行蹤,隻說了和鬼主夜遊長昆山一事。

時無箏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東極門四季如春,你們確實鮮少有機會目睹北域的雪景。”

看時無箏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池惑稍稍鬆了口氣,看來自己已經替蕭過瞞了過去。

不知為何,他有種錯覺,自從自己開始攪亂天道所謂的劇情線後,時無箏和蕭過之間的連接也隨之變淡了。

“師尊呢?可是秦少門主那邊有什麼事要你幫忙?”池惑反問道。

時無箏神色微閃,垂下眼皮道:“沒有,我在房間裡靜不下心來,所以索性出來尋點東西?”

池惑:“師尊要找什麼東西,我可以一起幫忙。”

時無箏忙搖頭:“不用了,天寒地凍的,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兒還要早起。”

看時無箏似乎不欲多聊,池惑也不方便站在雪地裡繼續問楓燈之事,於是便知情識趣地離開,自己走回聽石院休息。

雪下的越發大了,也不知道自己那盞楓燈,能不能抵禦今晚的風雪。

沐浴後,池惑躺在已經軟榻上,鬼主提著楓燈走入雪幕的情景揮之不去。

不知為何,今晚池惑也沒什麼睡意,他在榻上輾轉了片刻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掏出係在腰間的荷包,將已經稍微變蔫的綠葉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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