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說,是重生歸來的他重置了因果本身。
一切紛亂複雜,卻又亂中有序,但不能細想。
“謝什麼,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你不怪為師擅作主張,扣押了池鬱送你的禮物才好。”時無箏鬆了口氣的同時,無奈地笑了笑。
“這件事的誤會解除,為師心裡也舒坦多了。”
“對了,我還有一事想要跟師尊談談。”池惑切入正題。
時無箏:“何事?”
池惑:“我與四師兄打算隨秦大公子下山一趟,為他尋找醫治眼疾的良方,剛好論道會這段時間清閒,所以我們想趁這個機會下山尋醫。”
時無箏沉默了一瞬,有點不可置信道:“與你四師兄?”
池惑點了點頭:“其實,我們已經和秦大公子商量好了,四師兄擔心你不同意,所以沒敢告訴你。”
“其實之前我就想問問你,你與秦大公子之前有交情嗎?就如渡山仙君所言,你們看起來並不像初認識。”時無箏試探問道。
池惑:“進師門之前,我得到過秦大公子的幫助,所以我想還他這份人情債。”
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但忽略因果和時間線來看,確實沒毛病。
“池鬱也跟著你們一道而去嗎?”時無箏又問。
“我不確定,或許還得看池道友時間。”池惑這會兒卻說謊了。
時無箏忖度片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但這件事我必須考慮考慮,不能立刻答應你們,畢竟你四師兄並非穩重之人,我擔心你們自己在外惹了麻煩,解決不了問題出事。”
“如果沒什麼事,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時無箏用餘光看了眼屏風後,“帶上池鬱的楓燈。”
池惑發現,今晚的時無箏,再也不稱呼鬼主為池道友,而是直呼其名,池鬱。
*
池惑終於如願以償,將二百六十五盞楓燈移回自己房裡。
他小心翼翼對待每一盞楓燈,將它們一盞盞係在房間裡,窗戶微敞,燈盞隨風搖曳,靈動的好看。
經曆了失敗的一世,隔著生與死,這些楓燈終於從“自己”手裡又送了回來,仿佛千回百轉又回到了一切的開始,而無辜的楓燈也獲得了珍視。
清冽的雪野氣息從身後彌漫而來,隱隱約約還有「水仙紅」的濃烈茶香。
“不是說好今晚不來打擾,怎麼又言而無信了?”池惑當然知道,此時有誰悄無聲息站在了他的身後。
“改變主意了,不算言而無信,”鬼主的聲音很輕,很近,“我隻說不打擾你和你師尊喝茶,並沒有說過不來看你掛楓燈。”
“鬼主,今晚多謝你的無名茶。”
池惑並沒有回過頭看他,似專心致誌在掛楓燈這事上,隻輕描淡寫說:“不過,你需要給我解釋一下嗎?”
鬼主:“你想聽哪方麵的解釋?”
池惑語氣輕似閒聊:“你為何要通過師尊之手送我楓燈?”
——“以及,你為何送我楓燈?”
他想知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為什麼會是自己。
而且要對方親口說出來。
此時燈花劈啪作響,明明沒開窗,滿屋子楓燈卻在光影裡搖曳,影影綽綽,有種難以言說的不真實感。
池惑並沒有回頭,而是走到銅鏡麵前,透過鏡子,他看向站在身後的“自己”。
“自己”同樣也在看著他,在滿屋子搖曳的燈影裡,他們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就這般對峙了數秒,鬼主才開口回答說:“時無箏既然作為你的師尊,是你的長輩,我讓他幫忙把我的禮物交到你手裡,是非常合乎禮數的,難道不是嗎?”
“隻不過,我沒想到他會誤會罷了。”鬼主理所當然道,但他稍稍避開了池惑的視線。
池惑了解“自己”,所以他才不會輕易相信小崽子這番話。
池惑又問:“所以,你為什麼要送我楓燈?”
鬼主撇了撇嘴:“楓燈既然都做出來了,自然是要送人的。”
池惑:“為什麼是我?”
“你喜歡嗎?”鬼主卻反問他。
“喜歡。”池惑答得很爽快,也很誠實。
鬼主莞爾:“這不就行了?”
池惑微微側身,搖頭:“答非所問。”
鬼主透過鏡麵看著他,沒講話。
搖曳的燭光映在他臉上,將他眼尾紅色的胎記鍍了層曖昧的光影。
這抹紅色,一旦沾染上,怕是再洗不掉了。
池惑直視他的眼睛道:“你先是讓師尊以為那些楓燈是我做的,再通過他之手將楓燈還給我,讓師尊誤以為,你故意讓他成為退還禮物的中間人。”
“鬼主,你是不是在故意欺負師尊?”池惑放輕聲音道。
“時無箏是如此同你說的?”鬼主彆有意味道,“可我在信箋上已經寫明,我要把他送給你,而不是還給你,祁忘。”
“但你是不是又要說,你師尊不一定相信我的說辭,是嗎?”鬼主漫不經心笑了笑。
池惑無奈地笑:“你把我的話給搶了。”
“祁忘,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其實你師尊真的很喜歡那些楓燈,因為他以為是你做的,所以他扣下那些燈,並非隻是考慮你的麵子,也有他自身的原因。”鬼主淡聲道。
“因為時無箏知道,他的小徒弟隻會給他送一盞楓燈,而不是一屋子。”
鬼主的語氣,聽起來甚至有點肆意。
池惑愣了一下,搖頭:“我並不認為,自以為是是個好習慣。”
畢竟上一世,他吃了不少自以為是的虧,現在並不想重蹈覆轍胡亂揣測。
鬼主揚眉:“你這麼確定?”
“有句話,叫旁觀者清。”鬼主扯了扯唇角。
池惑:“我隻是不希望你和師尊有太多瓜葛。”
鬼主越發來了興致:“為何?”
池惑:“因為
這不……”
他剛想回答鬼主的問題,突然,識海深處傳來一陣刺疼,疼感來得猝不及防,似萬千火蟻啃噬他的神經,四肢百骸因為疼痛微微顫栗。
……看來是隱匿在他識海裡的天道發出了警告,避免他說出更多有可能劇透的話來,所以直接用疼痛來打斷他。
忍耐劇烈疼痛的池惑皺起眉頭,儘管他已經儘力隱忍痛苦,但到底還是難捱地皺了皺眉頭,如此細節的一個表情,落在鬼主眼裡,卻反而像對方表現出了對他的不耐。
不知為何,一向情緒平穩的鬼主被對方的表情牽動了,難以名狀的焦躁感籠罩心頭,鬼主甚至覺得這樣的情緒很陌生,陌生得令他不安。
一下子,他的脾氣也蹭蹭蹭往上冒。
“祁忘,我可以承認,我確實在欺負你師尊,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樣做讓我覺得有意思。”為了不過多暴露自己的情緒,鬼主故意把聲音放得很輕。
池惑:“……我知道你。”
他臉色微微發白,看上去真的就好像厭煩了對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