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旬聞言,打遊戲的手頓了頓,扭過頭看了苟安一眼。
看她完好無損、一臉嘲諷地坐在那,他又慢吞吞收回目光。
江願坐到苟旬身邊,伸手拍拍他:“說說成績怎麼進步的?”
苟安閒著沒事翻他的物理考試試卷——這會兒就在茶幾上攤著——是寫出來一點東西,還真不全是猜的……
大概就是,一本書有十個知識點,然後苟旬掌握了其中二三個,再然後隻要是相關的題目都答對了的水平。
她捏著試卷,語出驚人:“你談戀愛了?”
苟旬的手機從手上掉下來。
苟安才懶得理他的震驚臉,甩了甩手中的卷子:“你答對的知識點和題型都有明確偏向性,明顯是有人給你補課了。”
大概沒想帶苟安還有這種偵查能力,苟旬臉上的傲慢收斂了一些,也顧不上在打遊戲了,縮了縮隨意掛在沙發邊的長腿,他耳尖有點泛紅:“不是,沒戀愛,你彆瞎說。”
苟安嗤笑一聲。
苟旬看她這個高高在上的鬼樣子就討厭。
“真沒有,”少年蹙眉,“是有人給我介紹了個小老師,她教的挺好,也有耐心。”
“小老師。”苟安跟著重複。
苟旬像被人打了膝蓋似的跳了起來:“你、你少陰陽怪氣啊!一會兒我請她到我們家來的,說好的今天還要補物理!你最好客氣點!”
苟安看他叉著腰站在沙發上炸毛的樣子就好笑,一上午醞釀在胸腔裡的抑鬱散去一點點,她抬手撩了撩頭發:“我都沒說什麼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還讓我客氣點,無冤無仇的我能把你的小老師怎麼著啊?”
“……”
苟旬盯著她,欲言又止。
苟安壓根沒注意到他臉上的遲疑,自顧自站起來往餐桌邊走:“而且到底是誰不客氣,都這個點了你為什麼不邀請你的小老師來家裡吃飯?願意給你這個四舍五入約等於文盲的傻子上課應該挺缺錢的否則能來遭這個罪嗎?你讓她來吃個便飯和我們聊一聊,媽媽一定會給她發一個大紅包的——”
她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餐桌邊坐下,苟聿像是怕她嘴巴累著了,順手給她遞了一碗湯。
苟安接了湯,喝了一口,甜滋滋地說:“謝謝爸爸。”
苟聿轉過頭對兒子說:“安安說得對。”
苟旬:“……”
苟旬:“爸!”
江願牽著暴躁的兒子在桌邊落座,一邊溫柔地說:“你姐姐說的是沒毛病,既然帶給你那麼大進步的老師,是應該好好感謝人家,吃個便飯也是應該的。”
“……不是的。”
苟旬看了眼苟安。
“?”苟安莫名其妙,“你看我乾嘛?”
“……沒事。”
苟旬低下頭扒飯。
苟旬在學校很久沒回來,一家四口好不容易坐下一起吃飯,除了姐弟兩嘴巴停不下來的爭吵,氣氛勉強也算的上是其樂融融。
期間門苟聿問了苟安昨天在夜未央的事,聽她言簡意賅、避重就輕的描述,卻還是聽得直蹙眉。
“那種地方就該少去。”江願拍了丈夫的手背一下,“我都跟你說了賀家那小子不靠譜,帶安安去那種地方……還好平安無事把她帶出來了,否則我可饒不了他。”
“我平安無事出來了跟他也沒關係,當時他都不知道在哪,”苟安平靜地糾正,“我自己出來的。”
江願一聽,有些驚訝,好像在說:那種場合,他不管你麼?
苟旬原本在喝湯,聞言也皺眉:“然哥不是這種人。”
苟安再一次覺得自己可太他媽慘了。
“對對對,我造謠。”苟安說,“我可沒真的看見他當時急著牽著彆人的手往外走,也沒看見他把她抱上一輛摩托車,還貼心的給她戴上頭盔……”
苟安停頓了下:“頭盔是我買的,送他的生日禮物。”
這是什麼虐心橋段?
桌子上陷入短暫的安靜。
苟安看了一眼桌邊僵住的所有人,翹起唇角:“看,本來不想跟你們說這件事的,本來撒謊頂替彆人的功勞就是我的不對啦,結果東窗事發自己兜不住,丟臉不算,搞不定婚約未婚夫被彆人撬牆角,大難臨頭未婚夫牽著彆人的手跑了,這些事又不光榮……”
“彆人是誰?”江願很會抓重點。
“還能有誰?媽媽你不好明知故問的。”苟安想了想說,“我之前沒說就是因為跟覺得咱們自己的事,自己想辦法解決就算了,跟父母告狀說出來好像有點羞恥……你們非要問,現在尷尬了嗎?”
她語氣裡帶著調侃。
其實也確實是不難過了——
被什麼人背叛一次還想著原諒已經是看在認識很多年的份兒上才有的好事,所以賀然第一次在群裡說“沒女朋友”打她臉她才忍了……
但不代表事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
她又不是忍者神龜。
這會兒要再不坦白,全世界都以為是那王八犢子給她從夜未央救出來的呢?
……………………雖然救她的是另一隻王八犢子就對了。
苟安話語中信息量過大,導致桌邊一時半會沒人說話,大家都在消化這極大的信息量。
過了一會兒,苟旬突然問:“你說賀然牽著那人是你同學?”
“喲,不叫‘然哥‘啦?”
“問你話。”苟旬嘟囔,“廢話是真的多。”
“非要把她名字說出來你才能聽明白嗎!”苟安麵無表情地說,“陸晚,記得不,上個月害蕉蕉英年早逝,提前閻王爺報道,被我用紅酒洗了頭那個。”
苟旬臉上一片放空。
就在這時,門外的門鈴響了。
女仆阿德去開了門,苟安正好想結束這個尷尬的話題,就轉過頭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對苟旬說,“你的小老師來了。”
說完苟旬難得沒有反駁她。
她還在奇怪呢,就聽見玄關那邊,有個細細柔柔的女聲問——
“啊,還在吃飯……是我來太早了。”
……
這聲音要是說今天之前還不熟,過了今天早上,化成灰苟安都認識。
她腦子空白了三秒。
然後“嗖”地轉過頭,盯著苟旬。
苟旬被她這目光看得心跳都慢了半拍,不自然地抽了抽唇角,才用有點兒尷尬的語氣說:“賀然介紹陸晚給我補習,說她是你們學校的高材生而且需要錢……她知道你是我姐後,早就想來跟你當麵為了蕉蕉的事正式道歉。”
苟旬:“我隻知道你冒名頂替她救了賀然的事,又想著蕉蕉的事你倆算扯平,但我不知道她和賀然——”
苟安:“你是白癡嗎?”
苟旬:“……”
苟安:“你知道我們學校每年助學補貼發下去多少?貧困生的表格夠學生會篩選三天三夜?賀小少爺吃飽了撐著那麼閒莫名其妙介紹個女生——需要錢的女生——來給你補習功課?!完全忍不住再問一遍,你是白癡嗎?!”
苟旬說不出話。
“讓她滾。”
苟安扔了手裡的湯勺。
停頓了下,又揚了揚下巴。
“等等。”
苟旬眼睛一亮,仿佛還以為這事情能有什麼轉機,轉頭望著她。
卻看見那張跟他五官極其相似卻偏向柔和的臉蛋上寫滿了殺伐果決,圓潤白皙的指尖指著他——
“你也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