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縣城的路開了嗎?”
林清和動作停頓,隨即不動聲色往旁邊移了半步,把釘子按在木板上,“兩點通車。”
向嘉的頭發高高盤起,露出白皙單薄的脖頸,杏眸清冷。站的太近,偏一下頭都能看到她鎖骨處一片白。
街上客棧的沐浴露質量一般,但味道極大,白茶味香的很有攻擊性。
“火車明天通。”林清和提醒了她一句。
“你給這裡捐過錢是嗎?是通過機構還是個人?”
“個人,問這個做什麼?”
“直接找鎮長嗎?你跟鎮長熟嗎?”
“你想捐錢?”林清和三下把鐵釘敲進去,看了向嘉一眼,從褲兜裡摸出另一根釘子繞到向嘉那邊。示意向嘉鬆手,不需要固定了。
“嗯。”向嘉大眼睛閃爍了一下,還扶著木板蹲下去,一隻手高高舉著撐著那塊板子。她的指尖纖細雪白,落在太陽光裡,很純淨的質感。
林清和:“……”
“如果你為了某些事而來,你可以直接說。 ”林清和也沒再趕她走,扶著釘子往裡釘,語調慢沉,“沒必要投入太多,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結果。”
向嘉仰頭看林清和揮錘時手臂繃起的肌肉線條,流暢利落,難怪他能賺到女人錢,“我沒想要什麼結果,也沒有結果,不用扶了吧?”
林清和看了她一眼,拎著錘子走下台階,從褲兜裡摸出煙盒取了一支煙咬在唇上,睫毛上揚接觸到向嘉的目光,他又把煙拿下塞回煙盒裝回褲兜。
換了一盒糖出來,遞給向嘉,“吃嗎?”
“我是本地人。”向嘉伸手到林清和麵前,聲音很輕,“我外婆是江尾村的,離這裡二十公裡,現在已經被水淹了。”
林清和給她倒糖的手停頓,向嘉是本地人?向嘉會說本地方言,雖然發音很奇怪,但基本音是對的。
“一顆就夠了,謝謝。 ”向嘉收起一顆糖,放到了舌尖上,轉頭看浩蕩的漓江,白皙的下巴落到陽光下,風把她的頭發吹到了後麵,“我小時候,每到下雨季節我的外婆就神經緊繃,怕雨水倒灌怕田地被淹怕家裡那幾棵橘子樹被水衝走。這裡賺錢太難了,她得小心翼翼守著不能失去一分。我外婆在我十二歲那年去世了,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風掀起江麵狠狠拍擊著江堤岩石,發出巨大聲響。
向嘉笑著扭頭看林清和,說道,“林老板,我不是什麼白富美也不是什麼城裡人。我是山裡孩子,這裡是我的家鄉。”
江水滔滔,風聲凜冽。
“我不敢回來。”
這麼多年,她拚了命的賺錢,她想把曾經沒有的東西賺回來。如果當年有錢,她就可以帶外婆一起走,她可以買個大房子把外婆接過去,她絕不會把外婆丟到療養院。
她像曾經的母親一樣,不顧一切往上爬,為了錢可以失去一切。
“這裡的人不認識我,但我認識很多人。陳建忠不是桐鎮本地人,他是工作調動過來,在這裡待了這麼多年。我小時候見過陳小山,他媽去我們村裡教了一年書,姓劉。劉老師做的臘肉炒菜薹很好吃,還有發糕。昨天那塊發糕,也是她蒸的吧?”
向嘉咬著薄荷糖,在嘴裡翻了個,“要是我早點回來,可能做的事多一些。現在我——我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儘人事聽天命吧。我想給這裡捐點錢,我不想走機構。”
“鎮長去縣裡開會了。”林清和咬著薄荷糖,審視著向嘉,“晚上能回來。”
“那我把電話號碼留個你吧,你先跟鎮長說一聲。”向嘉說,“我去縣城一趟,補辦卡出來這個號碼就能通了。”
林清和拿出手機劃屏解鎖遞給了向嘉。
向嘉接過林清和的手機,看到蜘蛛網一樣的手機屏幕愣了下,點著屏幕輸入號碼外屏碎了,打字時有種鋒利的刮手感。
觸屏很不靈敏,向嘉花了一分多鐘保存號碼,還給林清和,“麻煩了。”
“那我走了。”
“等下。”林清和接過手機在手心裡轉了一個來回,抬眼,“你……前幾天追我,什麼意思?”
向嘉忽的就笑了,林清和挺自戀的,誰追他了?她眼睛彎成了月牙,“見色起意,但你對你那個姐姐忠貞不二,撬不動。那就算了,再見,林老板。”
遠處蟬鳴,天徹底晴了。
林清和喉嚨一滾咽下糖塊,他取了一支煙咬著垂頭抬手擋著風點燃,去她的姐姐。
那是他媽。
手機響了一聲,是短信提示音。林清和吐出白色煙霧,漫不經心拿起手機看到內容,一瞬間黑眸中所有的情緒都褪了乾淨。
林女士: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回來,你想做的事我全力支持。不回來,你想做的事一件都做不成。
林清和把殘留的煙咽進了嗓子,他收起修長的手指,把煙頭往手心裡收。
“林老板。”頭頂一聲喊,向嘉的聲音。
林清和鬆開了手,熾熱的火源離開了他的皮膚,他跨出陰影,仰頭看向高處青瓦灰牆之間招搖的一抹紅。
“你喜歡什麼顏色?”
“紅色。”林清和聽到自己的聲音,連帶著他咳嗽了一聲,嗓子很疼,胸口那團霧緩慢地蘇醒翻湧,“乾什麼?”
“沒有紅色,黑白灰紫四選一。”
“白色。”林清和聞到了混著江水的泥土味道,隱約還有點花香,白茶沐浴露的香氣似乎還殘留在空氣中,他身體感官在恢複,手心熾熱。
“再見。”向嘉揮揮手,轉身走了。
林清和拿起煙狠狠抽了一口,直到向嘉徹底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儘頭,他拿起手機打字:“我明天回去,我可以不再來這個地方。我唯一的要求,彆安排人來接我,我直接回上海,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是林安可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前五十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