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鐘,房門猛地被拉開,林清和皺著眉頂著一頭惺忪淩亂的頭發倚靠在門板上,掀起冷淡的眼皮盯著她。陰沉沉的,像個炸毛的獅子貓。
向嘉視線下移,他穿白色短袖黑色短褲,短褲尺碼偏小,不知道穿誰的,隱約能看到挺長一條,隨著衣服的褶皺若隱若現。寬肩長腿趿拉著拖鞋,腿筆直,短袖是棉質的質量一般,軟塌塌地貼在他身上,向嘉往他領口裡看了眼。
“看什麼?”林清和抱臂倚靠在門上,擋住胸口,以免向嘉那雙色眼在他身上掃視。語氣不悅,聲音沙啞倦懶,“敲門乾什麼?”說著眼皮又耷拉上了,一副困倦到了極致的樣子,“幾點?”
“八點四十五了,勤勞的人早飯都消化了,起床陪我去縣城一趟。”向嘉往屋裡看,屋子裡漆黑什麼都看不清,她問道,“陳小山也在裡麵?”
“隔壁。”林清和抬起修長的手指懶懶一指隔壁,順勢搭在額頭上按著眉心,“不想去,你找彆人。我隻睡了兩個小時,頭很疼,開不了車。”
“不讓你開車。”向嘉環視四周,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燈在什麼地方?”
林清和垂眼睫毛完全覆在眼下,他呼出很長一口氣,唇抿成了一條線。
向嘉找到開關打開燈,房子裡有蚊香混著檀木的味道,很小,小窗戶不止拉著窗簾還被衣服又遮了一層。床上還算整齊,隻有一條毯子散在角落出,能看出睡過人的痕跡。
“欣賞夠了嗎?”林清和倦冷嗓音在門口響起,他被突如其來的燈光刺的睜不開眼,耷拉著眼皮審視向嘉,“欣賞夠了出去。”
“我有事跟你談。”向嘉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坐的地方,索性坐到了床邊,“你把門關上,不方便被外人聽到。”
林清和表情很難看,由上至下睥睨著向嘉,大約有一分鐘。他反手關上了門,單手插兜撐平了短褲的褶皺,往後倚靠著房門,皺著眉取出煙盒彈出一支煙,“你到底……”
“彆抽煙,我最近在戒煙,聞不了煙味。”向嘉叫住了他,說道,“我昨晚看了一夜黑白熊貓的資料。”
“嗯?”林清和捏著那支細細的白色香煙,他六點才睡著,他睡眠質量很差,睡不實。聽到動靜就醒了,此刻心臟非常不舒服。他很煩躁,看什麼都不順眼。
向嘉穿著改良的苗族服飾,黑底配豔色刺繡,應該是她自己做的。高腰上衣勾勒出很細的腰,百褶裙隨意慵懶。
這個款式林清和沒見過,直覺隻有向嘉做的出來。她做衣服很個性,很大膽,有著很強的個人色彩。
她坐在林清和睡過的床上,眼神清淩,皮膚細白。格格不入,但畫麵是美好的。
“網上有人傳黑白熊貓是富二代,家裡應該挺有錢。他的拍攝團隊從一開始就很專業,是經過包裝的,這個傳聞有八成真。”屋子裡有殘留的煙味,隱藏在檀木和蚊香味道深處,莫名勾起了向嘉的煙癮。
林清和掀起眼皮直直看著她,眼神淡漠,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秦朗的曝光視頻是正麵拍的,肯定是他那個圈子裡的人,敢正麵拍敢直接曝光,不怕得罪他,肯定比他還有錢。前段時間我在直播的時候,被人打賞了四百九十萬。”
林清和把煙含到了唇上,眼皮壓的更深。
他比秦朗有錢幾百倍。
“這兩件事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做的。”向嘉斟酌著用詞,說道,“黑白熊貓那麼大一個網紅,這個時候來找我,你覺得有沒有關係?”
林清和緩緩抬眼看向嘉黑白分明的眼,想磨後槽牙。
“我不是自戀啊,圈子裡追我的有錢人還是挺多的。”向嘉下巴上揚,漂亮的臉落到燈光下,說道,“但我對有錢人沒興趣,我極度煩那些很有錢的人。避免節外生枝,你從今天開始跟在我身邊,做我的男朋友。”
林清和一瞬間表情變得非常複雜,他拿下了唇上的煙夾在骨節修長的手指間,似乎想發表點什麼意見。
向嘉及時打斷了他的作法,開口徑直說道,“我給你錢,之前你答應過我跟我一年。你不會是說話不算話吧?林老板?”
林清和拿起了桌子上的打火機,打算點煙。
“醫生說再抽煙我的胃會爛掉,我得胃癌的概率是正常人的十幾倍。 ”向嘉看了眼林清和手腕上的串珠,無所謂地往後一攤,手指撐在他的床上,說道,“你抽吧,大不了就是得胃癌。”
“你為什麼排斥有錢人?”林清和把煙盒和打火機一起扔到了窗台上,“因為秦朗?”
向嘉仰起頭看天花板,天花板上一塊黴斑,環境還不如她那裡。她沉默一會兒,說道,“我告訴你答案,你跟我走嗎?”
林清和不說是也不說否,隻是抱臂看她。燈光下,俊美的臉沉邃。
“我生父上海三套房,算是有錢吧。當初我媽挺著肚子想嫁給他和他的房子,他說要等孩子生下來確認性彆才能決定要不要娶。”向嘉輕笑一聲,說道,“我出生當天我媽就被拋棄了,我外婆背著我從上海到了這裡,我在她的背筐裡長大。錢在這個社會上地位太高,擁有錢便可以肆意妄為。我討厭被掌控,也不喜歡比我有錢的人,我隻有在我能掌控的關係裡才能有安全感。”
林清和應該是抑鬱症,向嘉不能猜測程度,但根據他目前自暴自棄的態度,以及手腕上的疤痕,不會多輕。
仔細回想認識林清和以來他的行為,也不難發現。他對這個世界不在乎,他遊離在世界之外,被砸店和坐在廢墟裡唱歌其實是一個表情,麻木空洞散漫無所謂。他可以拎著兩個鋼鏰坐顛死人的公交車,也可以漫不經心上幾百萬的邁巴赫。
他跟誰在一起都一樣,他隨波逐流,估計那天上她的車也是,懶的拒絕。他父母離婚了,他沒有家沒有地方可去,無所謂跟誰。他那不是單純的浪,他是純粹的不想活了,沒興趣。他說的最多的就是沒興趣,他對什麼有興趣呢?
“林老板,你聽了我的故事,就不能再拒絕我了。”向嘉說,“走吧?”
林清和抬手虛攏在額頭上,手掌擋住了眉眼,他的手指骨又長又直,指尖泛白。
“我開車,不讓你開。你可以在車上補覺,你隻需要站在我身邊就好。”向嘉說,“露個臉接待完,你繼續回來睡覺。”
林清和放下手直起身,下頜示意,似乎沒什麼力氣說話,語調輕飄飄的冷淡,“出去,我換衣服。”
向嘉站起來重重歎口氣,“林清和,我沒見過哪個被養的小情兒那麼怕被金主看身體,你跟你前任是不上床還是不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