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修(1 / 2)

失控 周沅 8327 字 10個月前

林清和很有耐心給向嘉的每一個蚊子包都塗上了花露水。

艾草味的蚊香飄蕩在空氣中, 白煙嫋嫋生氣,纏繞糾結最後散開。蚊子舉家被趕走,蚊子包在短暫的清涼後漸漸熱的發燙, 隨後是密密麻麻的癢意。

林清和修長的手指沾著花露水把最後一點抹到向嘉的脖子上, 冰涼的癢意瞬間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向嘉很想蹭一下他的手背, 他適時把手收了回去, 沒讓向嘉蹭到。他慢條斯理擰上瓶蓋,隨意地拎在手指間慢悠悠地轉著,身子後仰漂亮的喉結線條整個暴露在燈光下, “看完了嗎?怎麼樣?”

向嘉覺得林清和很奇怪, 他現在好像沒那麼排斥他們之間的肌膚碰觸了。變主動了,但也沒有完全主動,他好像願意碰向嘉, 但不想讓向嘉碰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那份排骨誰做的?”向嘉若有所思,順勢把手搭在他的膝蓋上, 衣服下麵的骨骼清晰。她的眼睛看著電腦屏幕,手指那麼肆意搭著。

半天沒聽到聲音, 不到一分鐘。

林清和拿起向嘉的手放回餐桌,拖著椅子坐到了對麵, 長腿踩在餐桌下麵的橫梁上, 他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斜睨向嘉,“我奶奶。”

“倒的人是你的父母?”向嘉的手從他腿上墜落,她不動聲色地磨了磨牙,語調平靜,“為什麼?”

確認了, 他就是故意的。

“不健康。”林清和漫不經心回答。

夜風徐徐,吹散了白天的燥熱。

蟬歇息,蛐蛐蹦進了門,想找個地方練練嗓子,看到兩個人坐在院子裡掉頭蹦出去了。

“糖醋排骨都不健康怎麼逼你吃羊排?”向嘉的手指有些癢,就是想搭點什麼,被林清和碰過的地方更癢。

“那是懲罰。”林清和倒是有問必答,他的視線從向嘉的側臉上移開,看向蒼穹之上澄淨的星空。隻有山裡才有這種空曠感,他的語調散漫輕描淡寫,“他們離婚的原因是我父親出軌,我判給了我媽。可我小時候爺爺奶奶帶的比較多,我忍不住見了他們一麵,他們帶我去吃了羊排。”

向嘉已經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故事了。

她甚至能想象那個畫麵。

羊排很好吃嗎?多好吃?你吃的很開心啊?為什麼跟我恨的人吃那麼開心的飯?那就吃吧,吃到吐,吃進醫院,吃到你這輩子再也不敢吃。

親情關係裡的PUA。

“我經曆過差不多的事。”向嘉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畫麵,她滑動著鼠標,重新播放,“我第一次見我生父,他給我帶了個小蛋糕。很便宜的那種塑料盒子裝的切塊蛋糕,植物奶油點綴,花花綠綠,帶一個粉色心形小叉子。我吃了一口,被我媽扇了一耳光。”

世界刹那寂靜。

林清和一瞬間收起了所有的情緒,他的舌尖死死抵著唇角靜靜看向嘉。

向嘉的臉在電腦屏幕光下顯得柔和,有一縷柔軟頭發被風吹動,撩撥著她皙白的肌膚。

“我有很長時間不敢吃蛋糕,在街上遇到蛋糕店我都會下意識匆匆走過,我覺得很羞恥。”向嘉沒跟人說過這些事,她笑了一聲,看向林清和,“是蛋糕的錯還是我的錯?都沒有錯,他們隻是把對彼此的不滿發泄到我身上。”

林清和的鏡頭告訴她,他很熱愛這個世界,不愛不會把世界拍的這麼美。

他是很有才華的人,他原本會有更璀璨的未來。

卻被人有意毀掉了。

“再完美的理由也掩飾不了暴行的根本動機:摧毀,摧毀人格、摧毀尊嚴、摧毀一個心智尚未成熟少年人的全部思想,以打壓為手段以精神控製為最終目的的暴行。”

林清和注視著她。

“你不出生那個男人就不會出軌了嗎?沒有你,你母親就能保證自己一生順遂無憂無慮了嗎?是她做出的選擇,結婚生育都是她選的沒有人逼她。沒能力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隻能對年幼弱小的孩子施暴,欺軟怕硬罷了。我媽也是,她恨我是個女孩,恨我沒能讓她嫁入豪門。有沒有我,她都嫁不進去豪門。空有美貌的蠢貨,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的可憐寄生蟲。”

“這些事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想通的,我花了很長時間付出了很慘痛的代價,我才想明白。畢竟,渴望親情是人的本性。”

“你付出了什麼?”林清和的聲音有些啞,他的眼皮壓的很深,壓出了一道很深的線。

“想聽我的故事?”向嘉伸手到林清和麵前,說道,“大林叔,給我一顆糖。”

他們的第二次見麵,向嘉腸胃炎發作。阿烏奶奶腦子糊塗,讓向嘉叫他大林叔,還把向嘉托付給他。

林清和稠密睫毛一動,眼下陰翳變淡,他從褲兜裡摸出糖盒打開傾身往向嘉的手心裡倒了兩顆薄荷硬糖。

“一顆就夠了。”向嘉往嘴裡塞了一顆,留了一顆給林清和,“這些事不值得兩顆糖。”

林清和很深地看她,拿走了她手心裡剩餘的糖,填到了自己的嘴裡。

風吹動合歡樹沙沙作響,蛐蛐在門外叫了起來。

向嘉咬著硬糖抬頭看了看深藍蒼穹,山裡的黑夜並不是純粹的黑,天空其實是深藍色。看不到儘頭,那裡浩瀚無垠。

“我大學的時候攢了一筆錢打算去英國讀研,我們這一行出國鍍金很重要,隻需要一年就能拿到碩士學位,回國我就能得到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可能會改變我的命運。我媽用親情騙我回家,把我的錢刷走,一分都沒給我留。”向嘉咬著硬糖笑了一聲,極具諷刺,“十萬,我拚命賺到的十萬,填到了她的買房款裡,成了她夢想的一塊磚。”

林清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糖停在他的齒間。他產生了很強烈的情緒,他極少有這樣激烈的反應。

就連姐姐去世,他也隻是麻木。

他們怎麼敢那麼對她?怎麼敢的?

“我讓她在看守所待了十五天,如果我堅持,她可以判兩年。”向嘉說,“可我的錢沒了,我的機會錯過就是錯過了。我最終放過了她,簽完和解協議,跟她簽訂了一份可以永遠買斷關係的協議,走出門我買了一個八寸的蛋糕,坐在路邊一個人吃完。我實現了蛋糕自由,我放過了我自己。”

“不愛我拉倒,有的是人愛我。”向嘉看著林清和的臉,一雙眼浸著笑,倒映著月光,“是吧?”

林清和咬碎了齒間的硬糖,嗓子一動咽下了糖,“誰?”

“我看上的人,他會愛我。”

向嘉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到是陳小山的短信,說他爸回來了。

向嘉放下腿站起來,說道,“我要去找陳叔談事,回來再聊。”

向嘉快步跑上樓去拿材料。

林清和靠在椅子上仰頭看無儘蒼穹,下頜與喉結拉出一條冷冽的線條,他眼底的陰鷙緩慢地漫了出來。

向嘉大概是拿到了資料關門,他斂起情緒拎起花露水裝進褲兜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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