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嘉皺眉挪到邊緣處,再忍忍吧。
她是真不打算做嘉魚了,經過這麼多事,她也發現了自己的能力沒那麼強。嘉魚是她的心血,她想交給更專業的人來做。
電梯停到了三十四樓,向嘉拎著包走出去猝不及防跟走廊儘頭的林清和對上了視線。
他還是早上那套衣服,隻是脫了西裝外套脫,煙灰色襯衣沒有係領帶,領口隨意散著,西裝長褲勾勒出筆直的腿。
他雙手插兜靠在牆上,淩亂的發絲垂到了眉骨處,頭發下一雙眼很平靜,腳邊放著個不大的銀色行李箱。
向嘉莫名其妙心跳很快,跳的快窒息了,她晚上吃的那晚餛飩堵到了嗓子眼上。這讓她焦慮難安,她甚至想落荒而逃。
乾什麼?
要搬到她家?
那個行李箱看起來也不像是能裝行李的,太小了,最多十四寸,沒有人拿這個裝行李。
林清和也沒有必要來她這個破地方,早上說的已經夠清楚了,他追來乾什麼?
作案工具嗎?謀殺她。
走廊是聲控燈,長時間沒聲音會自動熄滅。
走廊陷入一片漆黑的寂靜,他在黑暗裡。
向嘉拍了下手,燈重新亮起來,她不知道身上的裙子有沒有沾到灰或者油點,她的妝已經全花了,糊成一團。
她穿過長長的走廊到門前,呼吸都變得謹慎起來,林清和就在麵前,她仰起頭說道,“林總找我有事?”
走廊極狹窄,開發商為了多賣錢拚命壓縮公共區域的麵積。
他們近在咫尺,向嘉看到他眼底深處翻湧的暗沉,攥緊了手裡的鑰匙。
“有。”林清和開口,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微微沙啞,“你要在這裡談?”
空氣悶熱,今天最高溫度四十度。
向嘉站這一會兒裙子布料都快黏到身上了,她拿出鑰匙開門進去,說道,“林總不嫌棄就進來坐吧。”
房子不算小,一百四十平方。隻是亂的很,玄關處堆滿了各種快遞箱和樣衣,都快堵住門了。
客廳也是各種樣衣,沒有電視,隻有一張藍色沙發。餐桌上一半都是文件,另一半放著酒杯和半瓶紅酒。
向嘉先進門換拖鞋拿遙控器打開了客廳的空調,走向臥室,想換一套寬鬆舒服的衣服。
什麼渣女大波浪,什麼性感小裙子,她現在是浮粉油膩‘中年人’,狼狽不堪。
“不用換拖鞋。”她說,“隨便坐。”
林清和進門環顧四周,皺了眉,關上門提著行李箱走到了客廳。客廳茶幾上堆放著留學資料,還有吃完沒扔的泡麵盒,不知道放了多久。
她過的也不是多好。
林清和把泡麵盒扔進了垃圾桶裡,簡單收拾了茶幾坐到沙發上。向嘉從主臥裡出來,換了件寬大的T恤和短褲,頭發用一根素簪彆起來露出纖瘦的脖頸。
她打開了整個房間的燈,繞過餐廳去廚房打開了冰箱取出兩瓶水,說道,“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
“想跟你講講我的事。”
向嘉腳步停頓。
“你決定要走,誰能攔得住你?你可以走到天涯海角,你是自由的。”林清和抬眼,嗤笑一聲,說道,“聽都不敢聽嗎?膽子這麼小?向嘉,這可不像你。”
向嘉走過去遞給他一瓶水,說道,“你覺得有必要嗎?”
“為什麼沒必要?”林清和沒有接那瓶水,而是往後一靠長腿支著他倚到了沙發裡,“我跟你在一起一場,再不重要,不至於連告彆的資格都沒有。”
向嘉心口一窒,她把林清和那瓶水重重放到他麵前,坐到沙發的另一頭。
“對你撒謊我很抱歉,一開始我不知道我們會發展感情,後來又遇到那麼多事,我坦白身份我們連開始都不會有。”
向嘉抽了兩張紙墊著擰開了礦泉水瓶,喝了一口冰涼的水,克製著沒有打斷他。
她今天太累了,沒力氣做任何事。
“我對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我確實十年沒回家。我媽挺恨我的,我小時候跟我爸長得很像,我爸做出那種事,她連帶著把我也恨上了。她培養的接班人是我姐,從小到大,我在家裡都是邊緣透明人。後來我姐被她逼死了,她把手伸到了我的身上。砸我店的是她,那天在上海遇到你時,也是她。那時候,她用溧縣的投資逼我回家結婚。她看我成了廢物,培養不起來,想讓我弄出一個孩子給她養。我的作用隻是——”他停頓了一下,笑的格外諷刺,“繁衍後代。”
“其實那天,我原本不想活了,你恰好出現,你把我帶回了桐鎮。”林清和的聲音有一些沙啞,“我一開始拒絕你,不是不喜歡你,是我沒有未來。我這種人,注定溺死在這個龐大的家族中,我脫離不了。”
向嘉盯著林清和,感覺胸口有些悶。
“我的家庭情況,我不想跟任何人產生感情。可後來,朝夕相處,人都是會抱僥幸心理。總以為,自己會是最幸運那個。確定跟你在一起後,我就開始計劃怎麼脫離林安可的掌控。你說你害怕豪門,其實我也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彆人的命都不是命。”林清和抬手,冷白的手指按著自己的眉骨,骨關節白的很清晰,他喉嚨滾動了一下,聲音哽咽,“對不起,我不該用你的公司威脅你,我做了我曾經最厭惡的事。”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權利多麼可怕。
房間裡隻有空調發出呼呼聲,已是深夜,小區裡陷入寂靜。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聲音緩了過來,“我姐的男朋友叫許磊,娛樂圈的。我媽當初為了逼他分手,把他搞的身敗名裂。你應該知道這個人,他死了,我姐也死了。”
許磊是娛樂圈的,曾經紅極一時。後來突然爆出醜聞,身價暴跌,他最後的新聞是酒駕車毀人亡。
向嘉的職業會關注娛樂圈。許磊之前好像是有傳聞,談過一個白富美女朋友。
原來是這樣?
“我跟你在一起,我每天提心吊膽。我怕她對你動手,怕你死於非命。”林清和放下手,眼睛赤紅盯著向嘉,“你知道我是林安可的兒子,你知道我是這樣的身份,你處於這樣的危險境地。你還會要我嗎?向嘉,你會要我嗎?”
“林木家居去找你,是她對我警告。如果我不聽話,她會整你。我該怎麼辦?你讓我二選一,選哪個呢?那麼龐大的勢力,我選什麼能保護你?能讓我們長久地在一起?看似給我選,實際上我有什麼選擇?”林清和頂了頂腮,潮濕的眼看著向嘉,“你說我怎麼選?我選謝明義。謝明義死的更快,他那邊的東西更好拿。接受謝明義的條件,接收他的財產。我想等事情結束了,我跟你坦白,我把謝明義的錢送給你,你比我有錢我們還能在一起。根本沒等到那一天,你就跟我分了,分的那麼狠,”林清和坐起來拖出了腳底下的行李箱,按著上麵的金屬卡扣,哢嚓一聲響,箱子彈開露出裡麵的全部文件,他推到了向嘉麵前,“這是謝明義名下全部的資產,送你吧,反正我用不上了。”
向嘉感覺到耳朵在嗡鳴,是那種尖銳的鳴叫聲,又尖又細刺激著耳膜。
“我沒有明天,向嘉,我沒有未來。我不會結婚生子,我更不會有以後的日出日落。這些文件你簽字就生效,我全部安排好了,後續會有律師聯係你。我認識你八個月,我用你認識的八個月撐了這八個月,多一天我都撐不下去了。拿著這些錢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吧,把我永遠忘記,瀟灑過好你的餘生,彆讓我在你心裡留下一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