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刻意放慢了腳步, 等巫洛陽她們走到前麵去。
看不到人了,也聽不到聲音了,她才覺得鬆了一口氣, 收起單詞本,將注意力放在身邊的風景上。
這處故居屬於一位古代文人,占地頗廣, 還有一片幽靜園林,亭台樓閣點綴其中。三三兩兩的遊客在花木和回廊間行走, 仿佛穿梭於時光和曆史之中。
園中有一片銀杏樹林。正是深秋時節,樹葉被秋風染成了金黃,又一一吹落, 層疊的鋪了滿地的落葉。行走到這裡, 遊人的腳步都會不由自主地放輕一些。
任秋身處此地,也難得感受到了幾分秋的寥落於淒冷。
她雖然取了名字叫“秋”,卻實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然而此情此景, 卻叫人不能不體會到一種物哀之美。
她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彎腰拾起了一片燦金色的葉子,將之夾在了單詞本裡。
等收好本子,準備往前走時,腳步又是一頓。
巫洛陽不知什麼時候又落在了後麵,此時正站在不遠處, 朝她舉起手機, 顯然是在拍照。
任秋隻覺得心跳空了一拍, 她幾步走過去,儘量若無其事地問,“拍的什麼?”
“你。”巫洛陽將手機遞給她。
照片上, 任秋正舉起那片葉子,對著陽光仔細查看。也不知道巫洛陽是怎麼調整的角度和光線,讓這張照片充滿了一種唯美的意境。
更重要的是,陽光,黃葉,以及照片裡的人,都沒有半點秋天的清冷,反而有一種暖意,似乎能夠透過照片傳出來。
這是巫洛陽眼中的任秋。
連任秋自己都覺得很陌生——她固然很少傷春悲秋,但也確實不是什麼活潑開朗的性子,更沒有照片裡那種……柔軟。
是的,任秋覺得照片裡的自己是柔軟的。
這讓她一方麵暗讚巫洛陽的拍攝技巧堪比整容,另一方麵,又不免有幾分疑心:究竟是巫洛陽的鏡頭有魔力,還是我確實就是那樣而不自知?
可惜這個問題,注定沒有答案。
直到這天晚上,任秋站在酒店衛生間的洗漱台前,仔仔細細端詳了半晌鏡子裡的人,仍舊找不出答案。
於是隻得作罷。
這是旅行的第四天。
第七天是回程,而接下來的兩天,是同一個行程——第一天爬山,在山上過夜,看日出,第二天再下山。考慮到爬山十分耗費體力,下山後就沒有再安排彆的行程了,有餘力的人可以自己在市裡轉轉,沒有就在酒店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們吃過早餐,就出發了。
考慮到要在山上過夜,每個人的包裡都裝得滿滿當當,除了過夜的厚衣服和毯子,就是食物和飲料。因為據各種攻略說,這些東西山上雖然都有賣,但是價格是山下的十倍,當然是自帶更劃算。
但這一群四體不勤的大學生,顯然全都高估了自己。
平地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一旦開始爬山,十幾斤重背包就成了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重,墜得人簡直邁不動步子。
“我算是明白了。”一個女同學一邊爬山,一邊大喘氣地說,“有些錢,人家還真就是憑本事掙的,你還不能不服氣!”
她一邊說,一邊就從背包裡摸出來一瓶功能飲料,大口灌下,“背那麼多有什麼用?等走不動了,要麼丟了上去重新買,要麼花錢坐纜車,反正這錢是省不下來的。”
早知道何必帶那麼多東西,白白受累。
這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讚同。
但是就真的把東西丟了顯然也不太合適——都是花錢買的食物,丟掉也太造孽了。
於是上山還不到半小時,一群大學生就停了下來,圍坐在一起,休息的同時野餐。
多吃一點就少背一點。
懷著這種心態,眾人坐地大嚼,也算是一道奇特的風景。
幸而跟他們有著相同心路曆程的人著實不少,倒也不算太顯眼。
任秋雙手捧著一瓶礦泉水,慢條斯理地啜飲。
她早餐吃得很飽,現在什麼都吃不下。當然,主要是她的背包不像其他人那麼誇張,裝的都是任秋覺得有用的東西,份量不算很重。而且她雖然是個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學習之中的學霸,但每天早上都會跑半個小時的步,鍛煉身體,也能提振一整天的精神。
身邊忽然坐下來一個人。
“你帶了什麼?”巫洛陽態度自然地說,“我可以幫忙消滅一點。”
任秋轉過頭,視線落在她的背包上,發現這包癟癟的,一看就沒帶什麼東西。
這並不令人意外。大家自帶食物和水,主要還是因為山頂的物價太坑,但對於巫洛陽來說,應該問題不大。
花錢買服務,對她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
任秋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默默拉開背包,從裡麵掏出一個三明治遞給她。
巫洛陽接過去,撕開包裝咬了一口,問,“這好像不是酒店餐廳提供的?”
任秋點頭,“我自己隨便做的。”
巫洛陽立刻放慢了咀嚼的速度,“那我可要仔細嘗嘗了。”
任秋:“……”
這三明治裡麵隻夾了生菜,西紅柿,火腿腸,不需要生火就能製作,十分簡便快捷。任秋之所以自己動手,倒不是為了省錢,隻是覺得爬山途中又累又熱,恐怕不會有太好的胃口,這個清爽一些,反而比零食合適。
這種簡單的冷餐,連廚藝都稱不上,有必要這樣鄭重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