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花園裡,巫洛陽沒有繼續去招待自己的客人,而是朝長公主所在的方向走去。
長公主這邊就熱鬨多了。她自己領著一般貴婦坐在樓上,一麵賞景,一麵也可以看到下頭的熱鬨——今日受邀前來的文人雅士們,正在行一個十分風雅的酒令,佳句頻出。
這樣的場麵,不太適合讓年輕姑娘們看,但這些已婚的婦人們,倒是無妨的。反正在場這麼多人,也不用擔心弄出什麼私相授受的名聲。
不過見巫洛陽過來,也沒人露出詫異的表情,都笑著對長公主誇讚她。應付了一輪之後,其他人識趣走開,母女二人才得以清靜地說話。
長公主問,“你現在過來,應該是如願了?”
巫洛陽直到這時才露出了幾分笑意,“她沒走,又回去了。阿娘,這一局是我贏了。”
“是是是。”長公主無奈地說,“放心吧,答應了你的事,我自然不會食言。”
原來那天長公主將巫洛陽叫去,倒不是要質問她的意思。
皇室郡主與一個女人過從甚密——這實在算不得什麼聳人聽聞的大事。不說那些野心勃勃,想要乾涉朝政的前輩,就是景國長公主的姐妹裡,養麵首的也大有人在。
再說,之前巫洛陽還有請旨賜婚失敗的事,鬨得沸沸揚揚,與之相比,現在這個就不算什麼了。
長公主把人叫去,也隻是提點一下她,這種事,雖然無傷大雅,但最好還是低調行事,不要傳出什麼不堪的流言——這個齊煜,到底是派人去搶回來的,不太像樣,得想辦法收尾。
巫洛陽當時就說,這事不急,過一陣子說不定齊煜就走了。
儘管心裡很清楚,被搶來的人,本來就是不情願的,但長公主聽了還是很不樂意。巫洛陽便道,人也不是一定會走,然後與長公主打了一個賭。
如果齊煜走了,那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一切聽長公主安排,把這件事隨便圓過去便是。但齊煜若是不走,長公主就要答應她一個要求。
當下,聽到長公主這樣說,巫洛陽就笑著吩咐女官,“去把我放在下麵的匣子取來。”
這是一隻十分狹長的木匣子,通常是用來裝字畫用。所以東西一拿上來,立刻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紛紛看了過來。
長公主見狀,便招呼她們過來,“我才得了一件好東西,諸位也來一起看一看,品鑒一番。”
貴婦們便都簇擁了過來,看著長公主將匣子中的卷軸取出,放在桌上慢慢展開。待得其中的內容顯露在眾人麵前,她們便不由得讚歎起來。
這讚歎有三分是誇張的,倒有七分和真情實意,蓋因這畫上繪的,正是一支造型特異的梅花,白色的梅花盛開在皚皚白雪之中,清新凜冽,且正好與眼前所見的景象相呼應,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角落裡還題了一句詩,寫的是“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字跡自成一體,瀟灑落拓,令人見之忘俗。
便有人問,“不知這是哪位名士的大作?”
長公主便笑道,“倒不是什麼名士,不過的確是個才女,諸位說不定也聽過她的名字。”
接著就說了齊煜父母的名字。
聽得眾人麵色都古怪起來,隻因她們都聽過巫洛陽看上了最近嶄露頭角的秦星闌,請旨賜婚,卻被當堂拒絕的事。這個齊煜,不巧正是秦星闌的未婚妻,秦星闌也正是為了她,才婉拒了一位皇室郡主。
聽說當日長樂郡主就因為不忿,命人綁了這齊煜入府,至今沒有放出去。外間對比眾說紛紜,但大都覺得這位長樂郡主過於囂張跋扈。
誰知此刻長公主卻突然拿出了齊煜的筆墨,叫人如何不驚奇?
長公主似乎也知道她們的想法,笑著道,“我這個孽障,也不知怎麼,突然就想學書畫了。因聽得這位齊姑娘素有才名,便不分三七二十一把人請了來,非要跟著她學,實在唐突得很。幸而齊姑娘大度,不與她計較,她們師生相處得也和睦,這一陣,她的字是進益多了。”
既然長公主這樣說了,不管真假,眾人便都誇了起來。
長公主笑道,“你們不要誇她,小孩子家,聽了兩句好話,就真以為自己了不得了,什麼事都敢乾!”
又說巫洛陽,“既然字好歹能見人了,你也不必回去,就留在這裡,把今日眾人所做的詩詞都寫下來。”
一邊就讓人將齊煜那幅畫拿到下麵去給文人雅士們鑒賞,且說定了今日的詩題就是畫中梅。
貴婦們在一旁聽著,瞬間了然。
長公主這是要替齊煜揚名了。
就算是平平的東西,經由這麼多文人雅士詩詞稱讚,也要出名了,更何況齊煜這幅畫確實稱得上精品?
有今日這一遭,她這才女的名聲,便算是打出去了。又有教導郡主的資曆,往後便再不是一個沒有任何倚仗的孤女了。
這人的際遇可真是說不好。齊煜被綁進長公主府,人人都說她難免吃虧,誰能想到,竟投了長公主母女的緣,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