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在外頭吹了好一會兒冷風才把臉上的熱意降下去,恰逢玉春丟了梅枝回來,見他木頭似的站在風口裡,很是擔憂地上前一步:“皇上?您沒事吧?” </br></br> 一聽這聲音,殷稷的臉就黑了下去,要不是這臭小子自作主張把梅花放到軟塌邊上去,他能犯那種蠢嗎? </br></br> 他有點想罵人,但想著剛才從內殿傳出來的笑聲,他又將火氣克製了回去,罷了,能得謝蘊開懷一笑,也不算白丟人。 </br></br> “下次有點眼力見!” </br></br> 他瞪了玉春一眼,正要進門,本該出宮的薛京卻去而複返,手裡拿著一封軍報,如今邊境回鶻異動,有軍報來並不稀奇,但薛京的神情卻有些古怪。 </br></br> “怎麼了?” </br></br> 玉春這次倒是真的有眼力見,不等殷稷吩咐便退了下去,還將周遭的宮人都遣退了,自己則遠遠地守在了門口,不給旁人半分偷聽的機會。 </br></br> “皇上,這封軍報有些奇怪。” </br></br> 可說著軍報奇怪,他遞過來的卻是一封尋常家書,“這是夾在軍報裡送進京來的,但是收信人是……” </br></br> 不必薛京再說,殷稷已經看見了信封上的字,鐘白親啟。 </br></br> 他指尖顫了下才將那封信接過去,來自邊境,鐘白親啟,這兩個要素結合在一起,他已經知道這封信是誰送來的了。 </br></br> 信封被打開,鐘青那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果然是他的信,他還不知道京城出了很大的變故。 </br></br> 內容大都是些閒話家常,並沒有什麼重要的內容,殷稷掃了一眼便將信紙收了起來,反倒是將信封拆開泡進了水裡,不多時一行字露了出來—— </br></br> 靖安侯未至。 </br></br> 短短五個字,卻宛如一道霹靂轟然炸響在兩人頭頂,靖安侯未至……是說他沒有去邊境嗎?! </br></br> 薛京的臉色控製不住地變了:“皇上,會不會是靖安侯遲到了幾日,這消息錯了?” </br></br> 他怎麼都不敢相信靖安侯竟然敢明目張膽地抗旨,若是他未去邊境,人現在在哪裡?這般躲藏是想乾什麼? </br></br> 一想到那人可能就在暗中窺伺他們,薛京的眼皮子控製不住地突突直跳,濃重的不安湧上來。 </br></br> 殷稷將信封細細看過,確定再沒了彆的字樣,這才將信封撕了個粉碎。 </br></br> “鐘青不可能將不確定的消息發回來,”殷稷將碎片丟進炭盆,在縷縷黑煙裡沉聲開口,“靖安侯一定沒去邊境。” </br></br> 要麼是半路上得到了什麼消息折返了;要麼就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去。 </br></br> 薛京也不再心存僥幸,卻越發憤怒:“邊境生亂,他身為主帥竟然為了一己之私擅離職守,簡直不配為帥。” </br></br> 然而更糟糕的是,他有可能不是一個人擅離職守的。 </br></br> 京中這般形勢,若是殷稷此時遇刺,死在宮牆之內,不管真凶是誰,都必定會被栽到蕭敕身上,而這般發展,正是靖安侯心心念念的。 </br></br> “他這是知道,隻要他在京城,朕無論如何都不會和世家撕破臉,所以索性將計就計,給我們一個機會。” </br></br> 殷稷唏噓一聲,這次是他棋差一招。 </br></br> 薛京卻遠不如他心平氣和,他雖不敢自詡聰慧過人,卻從未如同今日這般被人耍得團團轉。 </br></br> 他狠狠攥了下拳,心裡閃過濃重的殺意,卻又被他迅速壓下,現在最重要的事還是皇帝的安危。 </br></br> “請皇上允臣今日留宿乾元宮。” </br></br> 他再次開口請求,神情堅定,顯然即便殷稷拒絕他今天晚上也不打算出宮了。 </br></br> “想留就留下吧。” </br></br> 薛京鬆了口氣,神情卻仍舊緊繃,殷稷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不用這副樣子,隻要他不敢明目張膽地率領邊境軍謀反,朕就還有勝算,多調些人來守衛乾元宮吧。” </br></br> “是!” </br></br> 薛京匆匆下去安排,乾元宮外很快就響起了腳步聲,踢踢踏踏的,一聽就知道添了不少守衛。 </br></br> 他怕謝蘊聽見動靜擔心,抬腳進了內殿,卻見她正靠在軟榻上發呆,手還緊緊抓著胳膊。 </br></br> “怎麼了?” </br></br> 謝蘊循聲側過頭來,卻是微微一笑:“沒什麼,在琢磨你什麼時候回來。” </br></br> 殷稷方才還有些羞惱,現在卻已經顧不上那股情緒了,他抓著謝蘊的手,猶豫片刻才開口:“事情可能沒有我們預想的順利。” </br></br> 謝蘊眉梢一抬:“怎麼了?蕭敕出京了?” </br></br> \"比這個,還要糟糕一些。\" </br></br> 謝蘊神情明顯變化了幾分,卻是歎息了一聲才開口:“莫不是……靖安侯回來了?” </br></br> “我懷疑,他根本沒走。”殷稷歎了</p>
一聲,“是我們高估了邊境安危在靖安侯心裡的比重。” </br></br> 謝蘊不懷疑殷稷的判斷,雖然她也不知道依據是什麼。 </br></br> “你說明日會斬殺一批作亂的難民,那今天晚上,想必會出點事情了。” </br></br> 殷稷抬手撫摸著謝蘊有些淩亂的發髻,算做回應,今天晚上的確不會太平,哪怕蕭敕出於種種顧慮,有可能選擇按兵不動,可靖安侯卻不會讓這種可能發生。 </br></br> “不如,我先送你去良妃宮裡呆一宿?明天早上再接你回來。” </br></br> 謝蘊抓住他的衣角,順著那層料子慢慢摸了上去:“你無事我自然無事,若是你有事,便是我躲得過今日又如何?” </br></br> 殷稷一噎,雖然事實如此,但他總是想多護持謝蘊幾分。 </br></br> “好了,你政務繁雜,就不要再為我分心了,去忙吧。” </br></br> 謝蘊推了他一把,語氣雖軟,卻讓人無法拒絕。 </br></br> “我讓玉春把折子拿過來,咱們一起看。” </br></br> 謝蘊含笑應了一聲好,等殷稷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她才垂下頭,指尖緊緊抓住了藥瓶子,一顆藥丸效用已經不夠了。 </br></br> 唐停,你還有多久才能到? </br></br> 一望無際的雪原裡,一道人影正艱難跋涉,冷不丁有說話聲傳過來,她往地上一撲,身上的雪衣與周遭瞬間融為一體,不見了蹤影。 </br></br> 不多時,一隊人高馬大的漢子走過,沒瞧見人影氣得罵了幾句:“說是往這邊來了,怎麼找都找不到,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br></br> “彆囉嗦了,趕緊找人吧,殺了她我們才能回去……草,清明司那群王八蛋又追上來了,快走!” </br></br> 一行人很快不見了影子,那雪地這才動了動,露出唐停的臉來:“回京之路不大好走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