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連忙在心中搖醒微微失控的自己,她想岔了。
寧清儀生來便仙姿軼貌,可又如何?這般清冷幽幽、又不諳世俗的驕縱性子,很快就會被人無趣撇下,唯有豐盈的內在,才可以長久。目前來說,有一個容顏姣好,性子卻不被看好的妹妹,可以給她帶來的好處要比壞處多得多,她該心平氣和才是。
想著這般清透的雙眸,將來必定蒙上灰暗,她的心情才變好了許多,接著,她的神色中又添了一抹同情的色彩。
她心想,這妹妹總是與她不對付,若是對方再乖巧一點,她一定也會做個稱職的好姐姐。
“蔣家的勢力可不小,你這般做,可是要爹爹以後做生意少一個朋友,多了一個敵人?我倒要看看,待會兒回去,爹要如何說你?”寧清儀可不懂對方拐來拐去的心思,她站起身來,得意地直指寧溪的錯處。
寧溪不過同情了一瞬間,就聽到對方沾沾自喜,好似拿捏住她的把柄叫囂起來,她心中冷笑,若她是寧清儀,看見對頭這樣的一幕,定會暗暗藏在心底,麵上做出無知無覺的表情,然後靜待時機,一把抓住空隙,令對方頃刻間聲名狼藉,無法再生出事端。
可惜呀,這寧清儀是驕縱無腦得沒邊了。
她寧溪也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主兒,誰招惹她,她一定百倍讓對方償還!
寧溪眼睛一眯,她也跟著寧清儀站起來,親昵地靠在寧清儀身邊,一臉溫柔包容的神情,“好了,阿宜,等我待會兒細細講給你聽,飯菜都要上來了,我們邊吃邊聊。”有夥計端著飯菜進來擺盤,等一切就緒,寧溪轉頭招手讓念髻先下去,說著要兩姐妹一起說些私密話。
然而念髻兩腿絲毫未動,直等寧清儀發話了,才往後退到外間去。
寧溪盯著眼前這一幕,眼眸沉沉,心中念道,雖說這丫鬟不夠機靈,但真是稱得上一句憨厚衷心。
等二人坐下,她很快眸中縈繞起溫和喜悅的笑意:“阿宜,我真是許久未和你聊上一會兒了,真是欣喜。”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寧溪出門做生意,早就讓自己那張臉習慣了哪種弧度最打動人。
她徐徐善誘:“阿宜,你不要衝動,我知道你向來單純,可看事情不能隻看一麵,這蔣家明麵上是和我們寧家交好,但實際背地裡,卻做了很多手腳恨不得我們出亂子。爹爹也早就有心和蔣家鬥上一鬥,故此我才冷眼旁觀。而且啊,爹爹一向心中有數,你若此時回去和爹爹提起這事,爹爹隻會說你不懂事,胳膊肘儘往外拐。”
“哦。”寧清儀冷漠地回應,她又沒有接觸過寧家的生意,哪知道寧家和蔣家是交好還是互相彆苗頭。但是她可以從寧溪這般神情語態中得知,對方胸有成竹,似乎明白按照寧清儀的邏輯和思維,隻會認同她的想法。
寧溪像是不在乎寧清儀的冷臉一般,笑盈盈地繼續說道:“我知道妹妹對我向來有很多誤解,但是姐姐我是真心待妹妹好的,剛剛我可是逼不得已答應了那個紈絝一個條件才打發走了對方,不然他早就闖進妹妹的雅間了。”寧溪頗有些苦澀地勾了勾唇角,渾身透出一種無奈之感。
寧清儀眉頭一挑,寧溪還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隱隱推著她按照寧溪的思路走,算準她的性子。
這會兒若能看到寧溪吃癟,還管什麼蔣家小姐?
然而寧溪還沒有結束她的好姐姐戲份,對方還心思縝密地將耳環一事提了出來:“昨日與阿宜碰麵後,回去我也發動院子裡的人去找,喏,我找了許久,竟然幫你找到耳環了欸。”
“謝過姐姐了。”寧清儀心中波瀾不驚,臉上卻做出驚訝又懊惱的神色。她接過了對方手中的珍珠耳環,暗地裡用手勾了勾珍珠上的桃花紋路,這是她親自描繪的紋樣,她認得仔細,的確是丟失的那對,錯不了。
她心思變得有些微妙,對方這一來一回,讓她有些看不懂了,她原本還想如何逼出對方手中的耳環,畢竟,一個私人之物留在一個彆有用心的姐姐手裡,堪比超級炸藥。這樣一來,更讓她心中的警惕拉到最高,然而她臉上神色依舊冷然,好似謝過了對方就可以繼續掠過此事似的。
寧溪似乎很了解寧清儀的德性,她渾不在意寧清儀目下無塵的態度,甚至還迎合起對方的滿身傲氣。
“這樣多好。”寧溪似乎想要更親昵地摸摸寧清儀的頭發,寧清儀連忙站了起來,她微蹙著眉,似乎是覺得這樣姐妹好的情形十分彆扭,便突兀地另外拋出一個問題,想要避過這樣的場景。
然而似乎是因為天賦異稟,問題總是那麼尖銳帶刺:“姐姐?我看那周小公子對你深情以許,不會是你給了他什麼遐想吧,你對得起少華表哥嗎?!”
“當然沒有。”寧溪眸中閃過堅定之色,說了那周孝東如何如何通過他家權勢,硬逼著她,她顧忌著寧家,隻能婉轉拒絕。
此刻,她的笑容也應景地漸漸消失,她說起對方和她相遇的這段孽緣,講的十分細致,她麵上忿忿,似乎兩姐妹之間真的沒有看了芥蒂般,可以輕易訴說心事。
寧清儀想著,若是她此時還未覺醒意識,恐怕就恍恍惚惚地傻傻應承,跟著呸起周孝東,節奏完全跟著寧溪走了。難怪一直是對方手中最好用最“聽話”的木偶人。
而對方又是講心事,又是拿出那丟失的耳環,這般安撫她是為何?寧清儀看著寧溪拉著她的手,心中似乎有不成型的想法接連冒出。
等吃了幾口特色菜,寧溪又給她倒上果酒,而這邊氣氛正“不錯”,就有人進屋裡來叫寧溪出去,似乎是前頭食客出了什麼麻煩。
寧溪充滿歉意地對著寧清儀一笑,寧清儀無所謂地揮了揮手。見此情形,彎著腰的岑管事不由皺了皺眉,覺得這寧二小姐忒沒有規矩。
寧溪看著這岑管事為她打抱不平,也當做不知道一般,繼續對著寧清儀旁若無人包容地笑了笑。
等寧溪走了,寧清儀終於覺得腸胃不受壓抑,她將每道菜都嘗了下,還捏著酒杯,舔了舔號稱美容養顏的果酒。
嘖,寧清儀不得不說,這裡的吃食還挺美味,她們寧府的大廚還沒做的那麼好吃呢。
又嘗了幾口,寧清儀擦了擦嘴角,放下了筷子,就這麼一息間,她的眸光不由往屏風上打起轉來,越覺越不對勁。
“念髻?”她嬌聲高喊了這麼一聲,可不成想,竟然怎麼也沒聽到回應。
念髻向來念規矩,不可能不回應,除非是——
寧清儀心臟猛跳了起來,她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深吸一口氣,也沒被嚇得隻敢待在雅間裡屋瑟縮不動,而是立馬起身疾步走到了屏風外。
一看見門口地上軟軟趴著一動不動的念髻,又緊接著耳畔猛地響起一聲令人充滿惡心不適的聲音。
“美人兒——”伴隨著一陣從屏風那傳來的“咚咚咚”腳步聲響。
寧清儀眼疾手快,立刻往旁邊邁了一大步。
一個瘦得跟竹竿似的男子撲通一下倒撲在了地上,顯然這賊人是從裡間跑了出來,寧清儀後怕不已,她連忙避著對方,正要往外頭跑時,卻心驚地瞥見房門外隱約閃過的黑影,外頭有這人的同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