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焦灼了起來。
不知道從哪裡滲進來的水蔓延的速度很快, 不過一會就到了他的腳邊。
沢田綱吉收了收腳,但這樣的動作在這種時候也沒什麼用。
說著說著怨恨就開始爆發出來了,雖然這股怨恨並不是針對他的,但現在承受的人是他啊。
“那山下小姐打算怎麼做呢?”沢田綱吉不再去看地麵上那些水, 任由水流浸濕他的皮鞋, 然後這麼問道。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之前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在對方失控之前了解對方的情況, 全部都是為了這一刻的問題。
“或者說, 您已經做了什麼了嗎?”沢田綱吉垂眸看著桌麵上的筆記本, 這是他自己的筆記本,剛剛他在筆記本上將山下小姐的故事記錄了下來, “比如, 您親自去問過您的丈夫、那位山下老師了嗎?他為什麼要丟下您和孩子的問題。”
幫鬼複仇, 這並不是他的工作, 因為很多時候……它們在聯絡到他之前就已經複仇了。
但是充滿了怨恨的鬼在見過血之後往往不會就此得到滿足,仇人的鮮血無法洗刷它們的怨恨, 隻會讓它們變得更加瘋狂。
好一些的,以後可能會不斷尋找和自己的仇人同類型的人渣繼續“複仇”, 差一點的, 就可能會變成無差彆殺人的那種怪談。
就像很多恐怖電影裡的那樣,鬼追殺主角往往無關因緣, 隻是因為正好遇上了而已。
他的間接任務,其實就是避免鬼在複仇成功之後繼續殺人,因為隻有這樣接到了鬼的電話的他才能活下去……不過雖然這麼說, 但他能做到的事也很有限。
畢竟有些時候他連自保都很困難。
【……我現在……在問。】
“那麼,他是怎麼說的呢?”沢田綱吉闔眼輕歎,低聲追問。
看來那位山下老師現在雖然還活著,但也凶多吉少了。
【他說……因為、他很愛我……我希望我能……永遠保持純潔的模樣。】
【他說……我不該有孩子的……他說、這都是我的錯……】
“……”沢田綱吉不是很想在這種時候激怒這位山下小姐, 但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這個山下老師真的是個純度百分之百的人渣。
現在沢田綱吉倒是有些擔心這位山下小姐會不會又被哄騙了。從之前的故事裡他就能聽出那位山下老師很擅長用言語來控製單純的女孩,如果真的讓他騙過去的話,他意識到自己可以控製一位被他害死的女鬼,可能就會更加肆無忌憚了。
甚至可能還會利用山下小姐來滿足自己的欲望,到那時,他的手段就從人類範圍跨越到了非人類範圍,那就真的沒有人能及時發現和阻止了。
而且他的作風肯定會變本加厲,絕對不會隻局限於欺騙女孩……
沢田綱吉的眉頭越皺越緊。
“您真的認為是您自己的錯嗎?山下小姐。”沢田綱吉思考了一會,再一次緩緩開口,以不會激怒的對方的語氣問道,“您會懷孕並不是您能決定的,您的生活會改變也是因為他,如果不是那位山下老師,您現在大概已經成為了一位更加優秀的女性,也許也會遇到更適合您也更愛您的丈夫,也許會有一個屬於您和愛著您的丈夫的孩子,也許還會和父母和解……真正毀了您的人生的,是他,是那位山下老師才對。”
說實話,沢田綱吉其實不想說這些來挑起山下小姐對那個人渣的怨恨,因為這有很大可能隻會讓山下小姐被怨恨吞噬而失控,但現在的情況他根本沒有其他選擇了,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山下小姐被那個人渣再次控製。
——她說在問,也就是說實際上她的本體現在可能就在那個人渣的身邊,而現在飄在他窗外的水中的隻是類似於分.身的存在……
那個人渣的生命,現在可能就掌握在他對山下小姐的回答中,但是……
【……】
“山下小姐……”沢田綱吉的聲音越發緩和,他抬起眼,直視著玻璃外的那張腫脹發白的臉,沒有退避,“我可以知道您的真實姓氏嗎?您原本的姓氏……應該不是山下吧?”
【……】
……
……
某個昏暗的公寓內,節奏紊亂的喘息聲不斷響起,像躲在角落的陰冷毒蛇發出的聲音。
被壓在一張冰冷的椅子上的滿臉恐懼的男人,在聽到桌麵上收音機裡傳出的溫和男聲提出的問題時,不受控製地浮現在他眼中的驚怒和怨毒讓他的神色越發扭曲。
“不、不……”他顫抖著,喉嚨像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塞住了,發不出清晰的聲音,“不是這樣的……你就是我的妻子,你就是山下夫人……我愛你……我愛著你啊……小葵……”
他的瞳孔緊縮,曾經斯文的臉上布滿了驚懼,不斷含糊地念叨著,卻沒能引起站在不遠處垂頭看著收音機渾身濕漉漉的白衣女人的注意。
它輕撫著腹部,被冰冷的水浸濕的白裙貼在了她的身上,可哪怕是這樣它的腹部也並不顯懷。
在她活著的時候那孩子還沒完全成型,所以那孩子死了之後連成為鬼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