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在書房裡,沢田遙正躺在沙發上睡覺。她看上去有些不安,緊皺著眉,表情有些痛苦,像是在做一個噩夢,想要醒過來,卻始終醒不過來。
她現在確實在做一個噩夢。
一個……關於怪談的噩夢。
六道骸捏著剛剛倒好的咖啡走了回來,來到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沙發上的“睡美人”。
怪談——霧天的十字路口。傳聞,在並盛町的某個十字路口,因為突然升起的五十年難得一遇的大霧,而發生過一場慘烈的車禍。
車禍是由一個錯手殺了人的嫌犯導致的,那個嫌犯在錯手殺人之後,又因為遇到大霧而心神不寧,開著大貨車慌不擇路地闖進了住宅區,然後撞到了一個正好路過的小孩。小孩被大卡車碾壓成了泥塊,而大卡車一頭嵌到了旁邊的牆壁裡,而嫌犯也因此受了重傷,最後因搶救無效死亡。
從此,每到大霧天時,在那個十字路口處,一旦有孩子經過,就會有一輛大卡車突然從旁邊衝出,直到攆過孩子的身體、或是大霧散去後,才會再次消失。
據說這是當時被碾死的那個孩子的怨念和司機的不甘凝聚扭曲而成的怪談,逃出怪談的唯一方法就是等霧氣散去,否則無論怎麼走都會再回到那個十字路口,然後遇到再次從旁邊衝出來的大卡車。
而想要解決這個怪談,就要在躲過一次又一次的車禍的前提下,找到那個隱藏在霧氣中的當年真正出了車禍的那個孩子的殘念,幫助那道殘念也逃過車禍,讓那個司機也能“僥幸”地在這個死亡的十字路口“活著離開”。
這個怪談裡隱藏著真相,隻是過去的他從未在意。過去的他在意的隻有怪談本身。
十年前的他第一次在一個和他簽訂了契約的孩子的腦海裡看到這份記憶時,他就明白了,在那場車禍裡真正死掉的沢田家孩子是誰。
但那又怎麼樣呢?沢田綱吉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在意的隻有沢田遙,即使遙已經死去,他也並不在意。
現在想想,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真是深情到讓人惡心。
六道骸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臉上沒什麼表情,看得出來心情並不算太好。
這不會是他會產生的想法。尤其是他現在根本想不起來他為什麼會覺得沢田遙對他來說很重要。
沢田遙沒有身體,他根本不可能和沢田遙簽訂契約。至於……其他因素——六道骸看著微微波蕩的咖啡麵,緩緩眯著眼,像是又回到了透過那個孩子的眼睛看到了那道橙紅火焰的那一刻。
那是……一具更有實力、也更有價值的、真正擁有彭格列血脈的身體。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六道骸放下了咖啡杯,慢條斯理地接起了電話。
【六道骸!你發過來的短信極限的是什麼意思?!】
“隻是一次好心的提醒,笹川了平。”六道骸並不擔心手機裡傳出的聲音會吵醒沢田遙,在他的能力之下,沢田遙暫時還不會有醒過來的可能,“收到特殊情報,笹川京子最近遇到了些麻煩,她很有可能陷入了某個特殊事件中,即將被另一個世界吞噬……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也可以選擇無視我說的話。”
“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會願意看著唯一的妹妹就這麼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吧?”六道骸輕笑了一聲,在說完之後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通話,果斷關機。
最後一個礙事的家夥,也很快就不會在了。
*
六道骸發給笹川了平的是一張照片,照片拍得非常好,完美地讓打著黑色的傘的笹川京子看起來隨時都會被陰影吞噬,讓人不適的危險感幾乎能穿過照片撲麵而來,而給人的感覺最危險的是,是在笹川京子身邊的、和笹川京子並肩走著、為笹川京子打著那把黑色的大傘、傘麵卻幾乎將他的整張臉遮擋住了的男人。
男人僅暴露出來的小下半張臉看上去相當蒼白,嘴角的弧度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個騙小姑娘的大灰狼,一點都不顧及社交距離和笹川京子湊得極近的樣子看著就不像是什麼好人,渾身上下都仿佛寫著衣冠禽獸和人麵獸心幾個字。
不管怎麼樣,那危險的怪異和不祥感是真實存在的,而笹川了平,絕對不可能忽略這種感覺。
所以雖然笹川了平聽不懂六道骸的話,但他在聯係不上六道骸,也聯係不上笹川京子後,他就以極快的速度確定了接下來回日本的行程,甚至當場買了最近出發的機票,完全沒有再停留多哪怕一秒的打算。
一切都在六道骸的預料之中。
那些照片是當年他在並盛町簽訂了契約的那個孩子拍的,現在那個孩子已經是個高中生了,因為當年接觸過怪談,甚至被貼身保護過,所以那孩子直到現在仍然對“某人”的存在有一定的感應。
那孩子並不能通過這種感應去主動找到“某人”,卻能在茫茫人群裡,極快地捕捉到存在感低到怪異的“某人”,也能捕捉到被黑傘保護著、像是和世界隔開的笹川京子。
六道骸緩緩闔眼,閉目養神,輕聲低笑著。
他也沒想到他當年隨手布下的棋子會有這樣的變化……真是很棒的能力,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