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臥室的窗戶被些微地打開了一點縫隙,白色的紗簾被清風徐徐吹動,陽光灑在地板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諾頓饒有興致地研究了一番喬琳的睡顏。
她睡著的時候顯得非常乖,嘴巴緊緊閉著,微微上挑,不知道在做什麼美夢。雙手中規中矩地放在身體兩側,從來不做多餘的動作。
喬琳的睡眠很健康,諾頓有時候會嘲笑她是像小豬一樣,地震都叫不醒,不過他也知道昨天她很累。
欣賞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要叫醒她起來吃早飯,不然這對身體不好。
“寶貝,該起床了,我做了你喜歡的蕎麥麵。”
這是諾頓來日本以後才學會的早餐做法。普通美國人的早餐其實很敷衍,基本都是麵包、黃油、橙汁和麥片這些快速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在美國青年裡,諾頓可以說是非常自律了,但是在吃早飯這件事上,他也沒能免俗。
自從跟喬琳搬到一起住後,他才知道原來日常吃飯有這麼多說法,喬琳是那種即使一個人吃飯也要安排兩菜一湯的人。遺憾的是,他親愛的喬並不喜歡把做飯當成做家務,大部分時候他兩都是起床隨便吃頓早午餐,或者他自己給兩個人做好簡單的早餐,煎蛋、吐司和果醬,永遠不會出錯。
水煮蕎麥麵,用蔥花、醬油和中華陳醋調味,這恰巧是少數他會做,而喬琳非常喜歡的早餐吃法。他自己也挺喜歡的,早上吃點湯麵,胃裡會暖洋洋的很舒服,而且調味也很清爽。
喬琳勉強自己從床上爬起來,洗漱一番後坐在餐桌旁邊,開始吃早飯。
“謝謝我的阿娜達今天的早餐,”喬琳故意用很嬌嗔的語氣喊諾頓“阿娜達”,日語裡妻子對丈夫的稱呼,“我們今天要做什麼?”
諾頓今天不上班,這很好,喬琳很滿意。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我的公主,”諾頓也非常配合地用一種戲劇化的語氣回複,然後他思考了一下,“也許……我不知道,待在家裡?”
“oh,彆是又待在床上。”這些天他們花了太多時間在床上。那種成年人的時間。
“你不開心嗎?”諾頓端起手邊的橙汁,一臉興味盎然地觀察喬琳的表情。
“ha,ha,開!心!”喬琳知道他是故意的,微微皺皺鼻子,朝諾頓不滿地哼了一聲,“認真點,埃迪,我們今天找點有趣的事做吧。”
諾頓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走到喬琳身後,彎腰摟住她,把下巴放在她的頭頂,“好吧,親愛的,我今天隻想跟你做一對沙發土豆。今天晚上有紅白歌會,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嗎?我們今天先來一輪世界黑色電影之旅,怎麼樣?”
他的聲音比一般人軟糯,如果故意壓低,會有一種彆樣的磁性。
諾頓知道這一點,他故意壓低聲音在喬琳耳邊說:“我想要你了解我的世界,好不好,我的公主?”
他知道這樣喬琳就拿他沒辦法了。
“好的,好的,”喬琳隻能雙手投降,“我隻有一條要求,中午你來做飯,我想吃壽喜鍋。”
“當然,隻要你希望。”諾頓愉快地回答,然後去廚房冰箱檢查食材夠不夠吃一頓壽喜鍋去了。幸運的是,他今天不用出門采購,冰箱裡東西還很齊全,無菌蛋的數量也足夠滿足某位溏心蛋愛好者的需要。
飯畢,他們兩開始挑選今天要看的電影,剩下的時間至少夠看3部電影的。
諾頓對著自己的片庫犯了難,到底是看他近期想重溫的老電影呢,還是看對他影響最深的電影呢?
喬琳則是對著他的收藏嘖嘖稱奇,這個人孤身一人赴日工作,居然帶了半個行李箱的電影碟片,是有多喜歡這些東西啊。
“babe,你是更想看黑暗一點的呢,還是喜劇一點的呢?”
“我想看有帥氣男演員的。”
“額,好吧,看來我們得先從阿蘭·德龍開始。”
他們一起看了《獨行殺手》,一部1967年上映的電影,比他兩年齡都要大。
阿蘭·德龍在裡麵扮演一個獨行殺手傑夫,他獨自居住在旅館房間裡,隻與一隻籠中鳥相伴。他孤獨地抽著煙,而後屏幕中打出一句話,“武士能夠忍受世間最不堪忍受的孤寂,也許隻有森林中的猛虎能夠與之相比。”
整部影片的劇情其實很簡單,但是無論從鏡頭語言、對白安排和聲音,整體氛圍都顯示出一種非常冷僻的觀感。
劇情大致是這樣的:獨行殺手傑夫在雇主的要求下執行暗殺任務,暗殺開始前精心規劃,利用老情人和她的男友設置自己的不在場證明,結果在行凶後意外撞到了任務對象的下屬——一個女鋼琴師,但是傑夫沒有殺她。
儘管各種設計,警察還是盯上了他,設計好的不在場證明派上了用場,但是還沒有洗清他的嫌疑。出乎意料的是,女鋼琴師居然在警局沒有指認他。
雇主怕傑夫牽連自己,決心除掉傑夫。警察也沒有放棄對傑夫的懷疑,繼續監視他。傑夫去找了那個女鋼琴師,逼問她是否與雇主有關。他推測,她之所以不指認他,是因為她要麼是在戲耍警察,要麼是受人指使。但是女鋼琴師隻是讓他兩個小時後再打電話給自己。
傑夫回到旅館後乾倒了雇主派來的殺手,逼問出了雇主的地址。他與自己的情人道彆,前去刺殺雇主,等到了那裡才發現是女鋼琴師家的樓上,原來他們是情人。
傑夫乾掉了雇主後,又拿著槍前去女鋼琴師的俱樂部。在他開槍前,他被埋伏的警察亂槍打死。結果警察發現,他的槍裡沒有子彈。
這片子不長,大約有105分鐘。放完後,喬琳一時什麼話都沒說。諾頓卻注意到,影片一開始,她把頭枕在他的腿上,非常自在,然後慢慢地,喬琳坐了起來,開始不安地抖腿。
他想,這是一種被打動的表現。
“你確實挑了一部有帥氣男演員的片子,”喬琳扭頭看著諾頓,“對於一個殺手來說,他帥得太明顯了。他還穿長風衣,帶軟呢帽,這太突出了。”
“這部影片塑造了一個經典的電影形象,以後很多導演拍攝殺手的時候,他們就會想起來這個。”諾頓聳聳肩。
“我能理解,德龍全片基本上都是一個表情,他的藍眼睛,和他那種帶著戒備的神情,說實話我很驚訝,我覺得他的眼睛在說話。他沒做什麼表情,我就已經知道他內心的那種沉重。”喬琳的臉上露出一種疑惑。
“是的,親愛的,片子裡女演員,飾演傑夫的情人的那個,是德龍的妻子,她的表演也幾乎沒有什麼大表情。觀眾們所能感受到的信息,是由演員、對白、鏡頭和配樂這一切共同決定的,這就是電影語言。”諾頓非常認真地回答她的疑問,臉上浮起因分享而產生的興奮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