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 喬琳獨自一人出席了《一級恐懼》在派拉蒙劇院的首映式,她不可能錯過埃迪的初次銀幕露麵,這怎麼可能呢?
不過她也沒帶著保羅一起去, 她知道那就不是捧場了,而是自找麻煩。
在奧斯卡之後的那個晚上,她沒接到埃迪的電話,反而在第三天收到了一大束未署名的重瓣白木香。這是一種來自中國的傳統月季, 花色潔白,非常漂亮。
更關鍵的是這像是他們之間的一種暗語,按照日本文化,這是喬琳生日的誕生花,花語是“隻有你知道我的心”。
她不由得想到諾頓講給她聽的那個故事,這種花由威廉·克爾在1807年左右從廣州帶回英國,被稱作班克斯夫人白玫瑰。這個班克斯夫人就是莎拉·班克斯, 她是當時皇家植物園邱園主管約瑟夫·班克斯爵士的妻子。
此後的1885年, 一個蘇格蘭女孩遠嫁美國亞利桑那州後非常思念家鄉, 她的家人為她寄來了這種花朵的種子,她把這些種子栽種在租住的院子裡。這些種子發芽、抽枝,最後逐漸變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玫瑰樹, 這一紀錄從1936年一直保持至今。
他最後說:“喬,你的誕生花的故事都是關於愛的, 永遠無法停止的思念、牽掛和愛,這難道不可愛嗎?”
從那個時候起, 他就喜歡在下班的路上買一支白玫瑰帶給她,不一定是班克斯夫人,也可能是彆的品種,隻是一定是白色的。
可是那日子沒持續太久。
那天喬琳收到那束花後愣神了很久。她沒法把這束花插在她和保羅的花瓶裡, 隻能從中挑出最漂亮的那一朵,剪下來,然後壓成一朵乾花,夾在一本她幾乎不會打開的書裡,仿佛這樣她就不會因為他的舉動再流淚。
保羅對此一無所知,他不知道這個有關白玫瑰的故事,隻以為是某個朋友送來的,畢竟很少有人會送白玫瑰表白。這就是諾頓的聰明之處,他知道這不會給她帶來麻煩,同時又能巧妙地提醒她自己的存在,告訴她他聽到了那句感謝。
諾頓本可以簡單打個電話的,他就是不想。其實打心底裡他很想通過這種方式懲罰她,懲罰她又舊事重提,讓他心神不寧,懲罰她一邊說著他們的故事,一邊向另一個男人表白。可他不能這麼做,他不忍心,他不敢,他害怕。他一邊勸自己向前走,一邊不得不承認自己害怕喬琳真的忘記往事。
所以他沒把那束紅玫瑰寄出去,也撕掉了寫好的信。
喬琳沒能猜到他的小心思,卻也知道他在玩弄一些技巧。她知道他在他們之間的關係上已經放下了很多了,可令她自己都恥於提及的小心思是她真的害怕他完全放下,而現在她知道了,他沒有。
這是件好事嗎?她反而又開始擔心了,擔心他不幸福。她曾經握著他母親的手向她保證他們都會幸福的,她害怕他不幸福。
首映式的邀請是通過派拉蒙德寄來的,看起來像是公事公辦。喬琳挑了件簡單的珠光白色吊帶裙和一件牛仔夾克,搭配上她非常蓬鬆的玫瑰金卷發和同樣珠光白色的choker項鏈,一種簡單的酷女孩風格就形成了。她看起來很美,三分之一靠這份搭配和妝容,三分之二靠她本身的美貌。
她沒在紅毯上浪費太多時間,隻是隨意地向路旁的記者們打了招呼,隨便擺了兩個姿勢,就快步走進了劇院。她的觀影位置在第二排,剛好在寫著諾頓名字的座椅背後。
現在她知道這份邀請不是公事公辦了。
喬琳故意掛起一個公事公辦的笑容,走到諾頓麵前,“諾頓先生,恭喜您的電影上映了。”
諾頓立刻會意,“阿普爾比小姐,謝謝你來參加我們的首映式,叫我埃迪就好。”
一旁的德魯·巴裡摩爾和柯特妮·洛芙打量著兩人的交談。喬琳假裝才看見洛芙的樣子跟她打了個招呼,被後者白了一眼,然後兩個人互相笑起來,又在對方臉上親了一下。她們兩之間一直有這種時遠時近的默契。
“德魯,喬琳。喬琳,德魯。你們肯定互相知道對方的。”洛芙很隨意地介紹了一下。她跟德魯一直算是朋友,而跟諾頓則是同演《性書大亨》時認識的,他們剛剛結束這電影的拍攝。
喬琳微笑起來,跟德魯握了握手,她倆居然是第一次見麵,這還挺奇怪的。她知道德魯跟埃迪一起出演了伍迪·艾倫的《人人都說我愛你》,他們也許是這樣認識的。
喬琳說:“好了,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得去跟其他人也打個招呼。”說罷便轉身離開去跟她看見的幾個工作室高層打招呼去了。她還得祝賀一下男主角理查·基爾、導演格雷戈裡·霍布利特和女主角勞拉·林尼,不然就太失禮了。
洛芙挑了下眉,本想說什麼,又沒說,轉而問諾頓:“你們認識?”
諾頓微笑了一下,“見過。”他知道喬琳不想讓人議論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很配合。
德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就是不熟的意思了。她最近跟諾頓走得很近,不是純粹柏拉圖式的,可也不是真的在約會。洛芙也是。她們兩都對他感興趣,可也都還沒有走到下一步。
當劇院的燈光關掉,放映機的燈光亮起,喬琳坐在諾頓身後,她忍不住用右手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可能就是一時的手癢。
前排的埃迪沒有回頭,卻用左手伸向自己的肩頭,靈巧地抓住了喬琳還沒來得及挪回去的手指。她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通紅,幸虧光線已經暗掉了,沒人能看到她在做什麼。
兩個人靜靜地勾了半分鐘手指,然後又很默契地共同放開。
喬琳不再作怪,也開始認真地看電影。當諾頓的逃跑場景結束後,他一張口流出的那口可愛的阿巴拉契亞口音瞬間就抓住了她。她一直知道他是個多麼出色的演員,可他還是讓她感到了驚喜。
當屏幕上的艾倫變身把理查·基爾推到牆上時,喬琳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她知道一個超級明星誕生了,隻要給媒體一些時間,所有人都會開始討論這個新生的超級明星。
這一刻她真的太驕傲了,在他們經曆過的這一切之後看著他在銀幕上閃閃發光,她的感覺幾乎沒有言辭可以描述。
映後派對上喬琳站在角落裡,看著所有人都會過去跟諾頓打招呼,心裡不由得更滿足。她覺得今天她應該做的事都已經完成了,便從側門悄悄地離開了。
當喬琳走到她熟悉的露台時,周圍空無一人,她突然想停下來,看看夜空。洛杉磯的夜空不總是這樣能看到星星的,可今晚不同,今晚月亮有種奇怪的紅色,一顆非常亮的星星掛在它旁邊,分外好看。
“今晚有月全食。”
喬琳嚇了一跳,這個聲音特彆到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你怎麼離開了你的派對?”
“我看到你離開了。”諾頓站到她身旁,跟她一起抬頭看月亮。
喬琳沒有扭頭看他,隻是繼續問:“月全食?”
“當月球走入地球的陰影時就會出現月食,這時候地球遮住了太陽射到月球的光線,星星反而會特彆明亮。陽光通過地球大氣層折射到月球上,隻有紅光這種波長短的光不容易在經過大氣層的時候散射掉,能夠折射到月亮上,因此它就看起來會是紅色的。我們很幸運,月食能夠肉眼觀測,不過不會像天文望遠鏡裡那麼清楚。”
喬琳微笑了起來,“天文係哈?”她知道諾頓本科修的是天文和曆史。
“不,是基礎科學原理,”諾頓挑了下眉,伸手指了下喬琳剛剛一直盯著的那顆星,“最亮的那顆是室女座α星,在北半球春季的夜晚它很好找。旁邊那顆是室女座中第二亮度的星星,平時總是被月亮遮擋著,非常難看到。它們跟其餘幾顆用肉眼很難看到的星星組成了室女座。這才是天文係。”
喬琳輕笑了幾聲,感慨道:“它們很美。”
諾頓卻沒有盯著星星,反而看著她感慨道:“就像你一樣。”
喬琳扭頭看著他,“謝謝。你的電影很不錯,你的表演是奧斯卡級彆的。如果我有投票權,我絕對會投票給你。”喬琳今年拿到奧斯卡後已經被正式邀請加入學院的演員分支了,可是製片人分支和演員分支隻能二選一,她還沒有被邀請進入製作人分支。她猶豫了很久,還是在比爾的勸說下加入了學院的演員分支。
“謝謝,”諾頓的眼神沒有移開,“你能來我就很開心了。”
“算了吧,我當然會來。你以為我會錯過這個時刻嗎?我說過我會一直為你加油的。”喬琳注視著他的藍眼睛,溫柔道。
諾頓看著她的眼睛,一時間突然不知道說什麼,隻是覺得快樂的同時卻又感到空虛。他活動了一下喉結,“我們很久沒見麵了,你過得怎麼樣?”
“我很好,努力工作,享受生活,我還養了隻狗。你呢?”
“我也不錯,你看,電影剛剛上映,不能更好了。連軸轉了一陣子,《人人都說我愛你》《性書大亨》,都還不錯,等他們上映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哦,《人人都說我愛你》是個歌舞片,我在裡麵還唱歌跳舞來著,”諾頓說到這兒的時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可能看起來有點蠢。”
喬琳笑起來,沒提自己拒絕這部片子的事,隻是說:“真的嗎?那我更要去看看了,我很難想象你演歌舞片的樣子。我沒怎麼見過你跳舞。”
諾頓讚同地說:“你非常擅長跳舞,你是專業級彆的。事實上……”他聽到了隱約傳來的音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