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輝不能說話,在不發出阿巴阿巴聲音的前提下,他是個非常好的傾聽者。
這位老者顯然也並不想將自己曾經的豐功偉績講給那些年輕的弟子,否則有很大的概率成為他們反過來嘲笑自己的依據。
程輝不會天真的以為屍傀宗是一個多麼好的地方,這裡的弟子又是多麼的善良。
彆看張一凡在麵對林青陽的時候是個和藹可親的大師兄,可在外人麵前,他冷漠桀驁十分不好說話。
甚至就連無憂子這個看上去慈祥溫和的老爺爺,在很多人的心中,留下的印象都是陰冷無情,似乎他們‘好’的一麵,隻留給了自己最親近的那些人。
程輝作為一具行屍,在屍傀宗裡隨處可見,那些低等的仆役根本不會防備這些行屍。
真正開了靈智的玄屍平時表現出來的樣子和普通人無異,不存在看錯的情況。
也就隻有程輝這個開了掛的家夥,才能有意無意的探聽到這麼多消息。
也正是因為接觸到了這些消息,所以他對於屍傀宗的態度很矛盾。
理智上來說,他知道屍傀宗不是什麼正經宗門,彆管他們標榜的多好聽,本質上這裡的人基本上三觀都有點問題。
想也知道,一群整天擺弄屍體,還要和屍體同吃同住,說他們是正常人?誰信呐!
情感上來說,無憂子和張一凡他們對待林青陽是真挺不錯的。
程輝有種感覺,就好像這些人自成一個圈子,隻有被他們放在圈子裡的人,才能享受到正常的關愛。
總之,這些人絕對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好人,但程輝也無法把他們當成壞人。
就很矛盾。
程輝就這麼默默的聽著老者的講述,也不知道是不是憋的時間太久了,老者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其中也包括當年他出門曆練時的一些經驗,這些東西對此時的程輝來說,是極為寶貴的消息。
作為一具行屍,他是不可能去主動打探消息的,身在修真界,要說他心裡沒點想法,那絕對不可能。
隻是作為一個內心很有逼數的從心之人,他很清楚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
就比如他……一具屍體。
理論上來說他已經踏上了修真的旅途,然而現實卻是哪怕一個強壯點的成年人,拿個粗點的棍子都能把他給解決掉。
聽老者講了一下午的故事,程輝學到了不少東西,眼看天色將黑,他感覺到了林青陽對他的召喚。
屍傀宗的弟子和本命玄屍之間有著非常緊密的聯係,像林青陽這樣的就更不用說了,隻要他想,隨時可以知道程輝在什麼地方。
“輝輝?你怎麼在這?”
很快,林青陽便一路小跑著來到了藏書樓,看到程輝靜靜的坐在老者身旁,頗為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程輝沒說話,表情呆滯的看著林青陽,這是一具正常行屍該有的表現。
說實話,程輝也不確定林青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特殊,反正他自覺演技一般,雖然耗儘了洪荒之力,卻也沒把握瞞住這個八歲的小男孩。
……
講道理,他就沒見過這麼能纏人的小男孩,而且這孩子還鬼精鬼精的,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演戲,什麼時候是真性情……
林青陽在程輝麵前總是表現的很好,程輝一直把這當成一個孩子在新環境中,對熟人的依賴。
這就好像被寄養在彆人家的孩子總是特彆懂事一樣,他們會不自覺地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麵,似乎這樣就不會被拋棄。
林青陽給程輝的感覺也是這樣,這讓他有時候會忍不住心疼。
在他看來,再怎麼鬼精的孩子,到底也隻有八歲,初來乍到一個全新的環境,他心裡的不安恐怕不會比自己少。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我攻略,反正幾次下來,程輝在對待林青陽的時候總是會有更多的耐心,就連心裡的吐槽都溫柔了許多。
“輝輝,我們回去吧?好麼?”林青陽走到程輝身旁,拉起他的手,輕聲詢問道。
老者輕笑一聲,林青陽看了他一眼,他溫和道:“你是新入門的弟子?”
“是的,我是十三峰的弟子。”林青陽很有禮貌的回答。
他不知道老者是誰,但他知道不能小瞧宗門裡的任何一個人。
“十三峰啊……”老者似乎想起了什麼,眼中出現一瞬間的空洞,隨後他回過神:“你應該是剛入門吧?這是你的本命玄屍?”
“是,請問前輩是……?”
“我不過是個糟老頭子罷了。”老者擺擺手:“你才修煉不久,本命玄屍尚未擁有完整的靈智,也不明白你說的話,你為何要和他商量?”
林青陽露出不悅的表情:“前輩,輝輝是我的未婚夫,我照顧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又怎能因為他身體有恙,就不顧他的喜好,隨意命令他。”
老者顯然被他的未婚夫這個詞給震了一下,大約是沒想到一個八歲的男孩能這麼理直氣壯的說出這麼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