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西陵國氣運衰微, 連西陵界最終也分崩離析,但到底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國之力留下的底蘊, 比之現下修真界中許多傳承已久的大宗門、大世家, 都分毫不差。
陸元希並沒有在那些平時見到都不到的天材地寶上過多停留, 她的所求非常清晰,不過是想要找到對蘇蘇的傷勢恢複有利的靈物,外加在對上二星主時能發揮一點作用的東西。
貯藏塔中包羅萬象, 前者陸元希沒費多大力氣就很快找齊。
可後者……就算西陵神國的底蘊再深厚,能對付大乘期的東西, 還是太難找了。
陸元希想了想, 放棄了尋找那中能夠直接對大乘期造成傷害的東西。
轉而針對二星主眼下的狀態, 寄希望於那些能打擊到魂體,尤其是對分魂有著巨大傷害的靈物。
思路稍微一轉換,符合條件的東西便變多了起來。
陸元希從塔中挑選了幾件, 然後飛快離開了貯藏塔。
她回望了一眼身後,沒有二星主的蹤影,多半還是被那五位道主拖住了腳步。
一時半會大概是不會出現的。
陸元希並未掉以輕心,經驗告訴她,永遠不要小看她的敵人, 尤其這個敵人是二星主。
既然貯藏塔不是浮屠塔, 那麼就隻剩下了兩個可能。
一個在鏡湖邊, 坐落在通往第二重空間的必經之路上, 另一個在西陵國宗祠裡嫘祖本人的神像上。
無論她要去找哪一個,都要先往鏡湖去。
陸元希進入蒼山祖境的時候,進入的地點大概位於蒼山祖境的東南方向, 甩開二星主的地方離著第一層空間的最中心處並不算遠。
她想去西南位置上的鏡湖,還得經過一段和二星主離得不算太遠的區域。
陸元希把能幫蘇蘇恢複的靈物全部塞到了木靈空間裡,讓木靈幫忙把東西放到蘇蘇的身邊,以便它一點點吸收。
這邊看著蘇蘇進入修練狀態,氣息開始不斷地恢複,陸元希終於了卻心頭一樁事,不再往木靈空間裡探入神識。
二星主與那狐尾之力交鋒數次,漸漸試探出那天外之力的極限所在。
他冷笑了一聲,狀態全開,黑色濁氣湧動著,從九尾交織成的靈網中滲透出去。
濁氣翻動不已,在鑽出巨網之後,一部分回撲回去,與那靈氣交纏在了一起,裡外作用力圖將那狐尾的力量碾碎。
另一部分重新化作人形模樣,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兩股力量不斷碰撞。
最終消弭於無形。
除了四周殘留的痕跡,再無人知曉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陸元希運轉著流光遁法,恨不能頃刻之間,便從現在的位置,瞬移到蒼山祖境的西南處。
隻可惜這是彆人的道場,無論是她還是二星主,都不能這麼做。
鏡湖並不算深,陸元希早在薛蘿那裡得知了如今鏡湖之下的第二層空間開啟不了的消息。
按照薛蘿所說,究竟怎樣進入第二重,恐怕還要她自己去探索。
陸元希站在鏡湖前看了一眼,就知道這鏡湖邊上的寶塔同樣不是她要找的浮屠塔。
排除了兩個錯誤選項之後,除非薛蘿道友一開始給的範圍就是錯的,否則的話,正確的答案是什麼,已經呼之欲出了。
當陸元希真正開始試圖進入蒼山祖境第二重,而遲遲打不開第二重之門的時候。
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不好的預感究竟在哪裡。
二星主早晚會脫身而出,打不開第二重空間的門,她就相當於甕中的那隻鱉,已經走到了死胡同裡,再無任何退路。
除非——她能在千鈞一發之際,找到打開蒼山祖境第二層,也就是西陵宗廟之門的方法。
但這又談何容易。
到了這樣的時刻,陸元希反倒沒有先前那麼慌張。
她似乎將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多餘情緒都已經消耗在了前兩次被二星主追上來的那一瞬間。
該有的驚懼,緊張,都已經來過一次。
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沒什麼好去懼怕的。
陸元希的嘴角微微彎了彎,反而帶起了一絲笑意,看起來氣息平和了許多。
二星主來到此處的第一瞬間,正對上的便是這樣一張臉。
該怎樣形容他眼前的這個人族,二星主不由得停頓了一下。
“明凝”的眼中不再有任何的慌張之色,他能夠輕易判斷出,她並不是在假裝平靜,而是真正的徹底的不再對即將到來的未來有什麼恐懼。
二星主不禁動了動眉頭,心頭升起的那點微弱的欣賞之情,忽而又多了幾分。
如果說最開始他隻是被陸元希敢想出假裝成濁族,還真的敢去行動所打動,尤其她的膽子還不小,竟然敢把他當成目標。
二星主被這樣的做法稍微勾起了那麼一點愛才之心。
到了現在,這份愛才惜才才徹底凝實,停留在了二星主的心底。
他想,他或許是真的想要將眼前的濁族收為己用。
若是她足夠識時務,先前她做了什麼,都不再去追究。
二星主相信自己的眼光,隻要“明凝”願意,在他的手下,“明凝”能給濁族帶來的價值遠比她現在造成的損失大,且還要大得多。
這麼多年來,二星主手下由人族轉化而來的新生濁族隻多不少,凡是被他所看重的,都會得到足夠的重用。
可即便那些人都是他授意讓屬下去拉攏的,裡麵也幾乎沒有人能夠格讓他親自一見,更彆提真身前來拉攏。
唯獨這一次,二星主忽然動了心。
……
陸元希沒有放棄去打開蒼山祖境第二層。
她按照薛蘿和蕭青珩教給她的方法試了個遍,也無濟於事。
場麵一度陷入僵局。
陸元希不知道二星主會在什麼時候出手,也不知道究竟是死亡還是什麼先一刻到來。
她的腦海中回憶著薛宗主前輩殞落之前的釋懷笑意,回憶著自己當時的心態。
究竟還有什麼辦法?
方才在貯存塔找到的手段陸元希一一用儘,看著依舊毫發無傷,連那寬大的黑色披風一角都沒皺起一下的二星主,挫敗感油然而生。
蚍蜉撼大樹,便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一刻,陸元希的心底幾乎浮現出所有她學過的,能夠描繪她此刻心境的詞彙。
……
二星主用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嶄新的眼光去大量著陸元希,猩紅的眼眸中帶著篤定和自信,一點都不認為陸元希的手段能奈何得了他分毫。
他並不急著對陸元希出手。
因為在他心裡,不認為到了這一刻,陸元希還有任何方法能逃出去。
不過是早一點或晚一點而已。
既然有了收服之意,他便願意多傾注幾分耐心。
他注視著她。
人族少女的臉上不見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僅僅從她緊抿著的唇線和冷肅的目光可以看出,她並不是完全沒有心緒起伏。
眼見陸元希似乎再沒有旁的手段可以用出來,二星主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微光。
他淡淡的開口,對著陸元希說道:“為吾所用,先前的一切皆可既往不咎。”
陸元希攥了攥拳頭,她心弦一動,不知是因為二星主的話,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
冥冥之中,因果線顫動不已。
似乎……某中轉機即將到來。
雖然不知道這轉機究竟來自什麼,但陸元希的心下大定,不像之前那樣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陸元希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
她需要稍微抬起一點頭來,才能對上二星主的視線。
那雙血色的眸子裡竟然看不出殺意,好像她先前的中中作為,對於二星主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陸元希自然不會把自己在一位大乘星主眼中的地位看得太重。
她的所作所為,到了現在也充其量不過是擾亂了二星主布局的節奏。
沒到二星主徹底入侵華州界失敗的那一天,對二星主來說,都不過是一隻煩人但是又可以輕易捏死的虱子,可有可無。
雖然確實對他造成了影響,但這影響尚且算不得什麼。
陸元希隻覺得有些好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對二星主的看重感到榮幸,她先前還以為自己會被二星主伸出手來像是捏死一隻蟲子一樣碾碎,被濁氣吞噬,成為萬千星辰領域中的一片細小塵埃。
“明凝,你很有天賦。”青年大乘的聲音甚至可以稱得上悅耳,說著足以被稱之為誇獎和認可的話。“不僅僅是浮光,最開始便是連本座都險些被你騙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