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靈之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句話, 它心中的火焰翻騰著,然而想到大局,想到自己離開岩城秘境的美好未來。
它還是強行堆著笑意, 用那張扭曲的木臉,擠出一個足以嚇哭小孩的笑來,將氣焰放低再放低, 對著陸元希說道:“人族小輩, 本尊與你素日無仇無怨, 何苦鬥個你死我活呢?”
陸元希看著火靈之樹那張木臉做出的傷眼表情, 一想到這張臉下麵是個吞了不少人的心魔,她就忍不住想出手。
如果不是不能避開,她根本不想看到這中東西來汙染她的精神。
陸元希是半點都不信火靈之樹的話,她警惕的看著火靈之樹, 隨時提防著對方再次出手。
然而火靈之樹似乎是真的想要耐心求和,見她不語, 再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說道:“我觀你在進階步虛的邊緣,本尊以言疏老兒的傳承來換,隻要你當作今日沒有見過本尊,這岩城秘境中的一切隨你取用。”
“本尊保證, 先前的一切得罪之處全部既往不咎。”火靈之樹目露凶光的伸出樹杈化成的手, 指著遠處靈舟的方向說道。“條件就是那個人族小子,本尊隻要他。”
“哦?”陸元希輕歎一句, 目光似乎微微有了動搖,順著火靈之樹所指的方向,看向遠處靈舟上的秦如煙。
火靈之樹見她似有動搖,當即便覺有戲, 趁熱打鐵的說道:“這小子本尊已經為了吞噬他,準備了整整六年。既然你知道本尊來曆,就該知道我心魔一族想要有一具本體是有多難,若得了這人修之體,本尊必能再一步晉升。到了那時……本尊許你一個承諾,如何?”
這句話說完,火靈之樹自認這條件已經足夠優厚。
眼前的人族女修隻要不傻,就應該會答應下來,畢竟那人族小子和她看上去並無什麼血脈聯係,連熟悉都不怎麼熟悉的樣子,一看就是利益關係。
而利益關係是天下最牢固也最容易破裂的關係,隻要給出的利益足夠,什麼關係都能背叛。
火靈之樹本是心魔,對人性自覺領悟甚是透徹,完全不認為會有人拒絕這樣的好事。
用一個本就無關緊要的人,換一個合道期傳承,再加上一個板上釘釘的真合道期的修為,豈不再劃算不過?
哪怕它並沒有打算真的如實履行它所說的那些,但隻要傳承是真的得到手了,就不會有人拒絕。
陸元希眼中的動搖似乎又深了幾分,她糾結的說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火靈之樹心中暗笑一聲,果然不出它所料。
這人族女修實在是不堪一擊。
修為高不好對付又如何,竟然這麼輕易就信了它說的話。
但此刻不是揭破這些的時候,那人族男修它要吞,眼前的人族女修也彆想跑過去。
遲早都是它腹中之物。
隻不過一個早一個晚而已。
火靈之樹一想到先前陸元希叫破它來曆時的話,便覺得羞辱得很,它被原本的火靈之樹算計還算計成功了的事情,在這些人中竟成了人儘皆知之事。
這樣的局麵,火靈之樹怎麼也不可能繼續放任發展下去。
察覺到陸元希語氣中那最後一絲猶疑,火靈之樹為安她的心,當場便回道:“這是自然!道友若是不信,我自可發下天魔誓,以證我說之話。”
所謂天魔誓是比尋常修士所發的心魔誓更高一層的誓,火靈之樹自己就是心魔一族出身,若是發心魔誓,彆提約束了,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無論是它還是陸元希,都知道心魔誓約束不了雙方。
所以火靈之樹才會主動提出發天魔誓這一說。
從火靈之樹口中所說的話,陸元希自然是一個字也沒敢信。
再者說,她也不可能為了火靈之樹口中那言疏道祖的傳承,把秦如煙給賣了。
真要趕出這中事情來,都不用火靈之樹出手,她自己的道心就會動搖,到時候火靈之樹豈不兵不血刃,就能解決掉她。
陸元希這樣想著,心中忽然一頓。
如果真如她方才所想象的方向發展而去,恐怕不僅僅她會被火靈之樹輕易解決,道心不穩的情況下更容易生出心魔。
火靈之樹不會打得是這個主意吧。
越想陸元希越覺得這個猜測很有道理。
如果她新生了心魔,到時候,哪怕她得了傳承,也會被火靈之樹給趁虛而入。
誰說……它最開始看中的身體是秦如煙,到了後麵就不會更改目標了呢?
陸元希的眸光閃爍了一下,打量著火靈之樹,沒有說話。
她直覺火靈之樹,怕不是盯上了她的身體。
這麼一想,陸元希頓覺心中一陣惡寒,拒絕去想這中可能,因為一想她就忍不住犯惡心。
誰能忍受自己的身體被這中東西所覬覦?
哪怕事情還是沒有影的事,也絕無可能會發生,同樣能讓她被火靈之樹的異想天開給惡心到。
如果換了旁人,在言疏道祖傳承的誘惑下,興許真的有可能鬆口。
但……火靈之樹碰上的是陸元希。
她的原則絕不允許她做出這樣的事。
這不僅僅違背了道心,更違背了她屬於人的人性。
更何況……陸元希可不是其他人那樣,隻聽說過言疏道祖姓名,沒有見過言疏道祖半個影子的人。
她是親眼見到過言疏道祖,並得了對方的評價的。
在言疏道祖殘魂的口中,她絕對不會是得到傳承的那個人。
所以……火靈之樹又是憑借什麼,來許出這個空頭支票來的呢?
陸元希的眸光微垂,她唇瓣抿動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心魔道友便先立下誓言吧,否則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出這中事情的。”
火靈之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不過既然陸元希已經鬆口,它倒也不在乎明麵上再給她幾個保證了。
反正都是最終不會落實的東西。
倒是那人族男修,雖然已經不打算用他做新的容器了,但它終歸是不願意到了自己嘴邊的食物就這麼溜走的。
既然這人族女修已經有了動搖,那麼它先按照約定吃了那男修,倒也不差。
火靈之樹美滋滋的想著,全然沒有了方才對陸元希低聲下氣時的半點不甘。
畢竟……在他眼中,這些都是智商堪憂的口糧,而陸元希則是它心裡為它取來言疏老兒傳承的工具人。
答應的傳承自然給放手讓她去取,但是取完之後,誰說天魔誓真的就會生效呢?
火靈之樹仗著魔物之外再無什麼人懂得這些魔誓,天魔誓說出來,隻不過是個幌子。
它可不認為陸元希能看出它發的是什麼誓。
而就算是天魔誓,對人族的約束大,對它……也隻不過算是寥寥罷了。
火靈之樹以為陸元希沒有看出它的小算盤。
但對陸元希而言,這一切都已經儘收眼底。
兩人心中各懷著鬼胎,在火靈之樹立下天魔誓的那一刹那,天際之處閃過一絲雷光。
陸元希用袍袖遮住自己輕輕撚動著因果的手指,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注意到道一印上發出的微朦的靈光。
一道印記出現在虛空之上,那是陸元希用道一印引動因果天道後,借著體內的力量,對火靈之樹的天魔誓進行的一點人為的更改。
這中改動破費心力,剛一改完,陸元希的臉就一下子蒼白了幾個度。
她輕輕攥了攥掌心的道一印,將這枚白玉小印重新掛回在了腰間。
此時此刻,火靈之樹還並不知道,這段誓言發生了什麼變化,它尤自沉浸在陸元希等人已經全部入套的喜悅中。
為自己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這些眼中釘肉中刺,而感到發自內心的得意。
沒有得意太久,火靈之樹很快就意識到,陸元希似乎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在它發完誓之後有什麼行動。
“本尊的誓言已發,小輩你該依照約定,把那人族小子給本尊奉上來了。”火靈之樹說道。
它這麼說著,眼睛一動不動,直勾勾的盯著陸元希的動作。
這雙燃燒著晦暗之焰的眼睛,若被其他人看到了,恐怕會覺得瘮人得很,背後直冒涼氣。
明明腳下是這麼熱的地方,卻像是三伏天墜入冰窟中一樣,冰火兩重天。
陸元希卻彎唇一笑,蒼白的臉上不見任何頹然之色,一點狼狽都沒有露出來,反而氣定神閒的說道:“心魔道友說笑了,我又何時答應了道友的話呢?”
“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道友所發的誓言,也是先將傳承予我,我再將秦道友交給你吧。”陸元希淡定無比的說出了她更改之後的誓言內容。
如果火靈之樹再去查找自己的誓言,就會發現,一切都如她所說的那樣。
陸元希心中清楚,自己是絕不可能得到言疏道祖的傳承的。
畢竟傳承人需要言疏道祖的殘魂自己選。
而言疏道祖早就告訴過她,她不會是那個傳承者。
所以這是以惡搞永遠也不可能完成的約定。
就算她方才真的答應了火靈之樹,也絕對不會違背她的道心。
火靈之樹的臉色當即變了變。
它回憶過去……
那女修當時說的,好像是“既然如此,心魔道友便先立下誓言吧,否則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出這中事情的。”
那是在誘哄它立下誓言,但它一介合道期心魔,何曾會這樣忽然降了神智一般,被人所騙?
而它分明記得,自己立下的誓言是這女修先把人族修士給它,它在履行自己的承諾。
怎會忽然顛倒了個個兒?
火靈之樹一下子陷入了錯亂之中。
它看著陸元希的笑容,很快意識到,問題不是出現在它這裡,而是對麵的女修那兒。
“你……”火靈之樹幾乎是一噎。
它的眼中憤怒之火重燃了起來,帶著要將天地間一切都燒灼乾淨的氣勢。“竟敢欺騙於吾!”
明明是放狠話的環節,可這熟悉的話換了個人來說,效果就遠不如二星主說那麼好。
陸元希深深的覺得,那眼前的心魔和二星主比,大概是對二星主的一中侮辱。
作為對手,雖然二星主深不可測也格外危險了些,但到底和心魔行事作風有所不同。
說磊落自然是不可能的,畢竟二星主也格外喜歡在幕後布局,算計人心。
但和心魔……終歸還是有著很大差距的。
陸元希的笑意愈深,她所做的一切尚且還在她的預料範圍之內。
所以……
她並不著急,也並不驚慌。
隻在那裡看著心魔對她說道:“你莫非以為除了這些之外,本尊再無彆的手段了嗎?欺騙本尊的下場,本尊要你追悔莫及!”
火靈之樹咆哮了起來,四周的火靈氣頓時席卷著,鋪天蓋地的朝她湧來。
當火靈之樹真的準備動真格,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她留下的時候,就如它先前所說的那樣,雖然陸元希的領域之力和所修之道有些奇怪。
但對於火靈之樹來說,想要做到兩敗俱傷,卻是不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