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雪莞爾,不禁想到今兒晚上吃飯,抿嘴笑了。
“你晚上不該答應他們的。”
易霆:“怎麼了?”
他愣愣的,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許夢雪也不想直接告訴他,且等著看他在兒女身上栽一個大跟頭,便努力止了笑:“沒什麼,你做挺好。”
易霆:“?”
他還要問,許夢雪卻不願意說。
轉而換了個新話題,說起買鋪子和房子的事。
順勢說起她想給家裡換個地方,這地方太小,他們想再加個人,都住不開。
隻是房子不是大白菜,也不是想買就能有合適的,得慢慢看。
“到時候,我打算請個保姆,來照顧孩子們的一日三餐。你雖然沒那麼忙了,偶爾做頓還行,一天三頓飯的,到底不現實。”
易霆一想也是。
一頓飯都挺耗時的了,何況三頓飯。
“可是請保姆,得不少錢吧?”易霆默默想了想自己的工資和錢包,“我回來去問問吧,我的工資請個保姆應該夠了,還能剩不少。”
聽他前半句話,以為他會是打算拒絕請保姆,沒想到後半句話鋒一轉,已經盤算起工資夠不夠的事了。
他這樣爽快,許夢雪也省心。
相比請保姆,易霆更憂慮的是買房子。
聽夢雪的意思,她已經在看一家鋪子,合適了就拿下。同時還在看住的房子,她想先看看洋樓的價格。
他們這兒也是有幾棟洋樓的,在市中心,帶花園,是這世紀初蓋的那種房子,外頭不像廠子樓都是紅磚,人家是洋氣的白牆,配花配草的。
易霆恍恍惚惚,不禁問:“我們都是能買得起洋樓了嗎?”
他可以覺得,他被媳婦帶飛了嗎?
許夢雪打斷他的好夢:“隻是看看,還不確定。價格太貴了,也買不起。”
價格還行,房子不錯的,咬咬牙也許行?
許夢雪並不是很能下定這個決心。
“你覺得,房子可買不可買?”
政策上的事,易霆應該揣摩得比她更清楚才是,向他請教更沒啥心理負擔。
易霆沉吟片刻,道:“說不好。我研究下,再跟你說。”
現在他也說不好,感覺要是房子都買賣了,那價格豈不是會脫控,國家會願意嗎?
可照目前這個趨勢,的確又是朝這個方向發展的。
-
第二天,介紹人送來一個好消息:對方鬆口了,需要你當麵和她談。
好不容易等到對方願意鬆口,許夢雪自然二話不說過去,這才知道背後的房主是個老太太。
房主一頭白發,臉上是歲月留下的痕跡,眼神很銳利,問了許夢雪幾個問題,似乎在確定她有沒有說謊。
許夢雪一一答了,看樣子,對方還算滿意。
雙方開始談價格,介紹人時不時在中間打圓場,起一個調劑作用,你來我往的,最後一千八成交。
這個價格許夢雪覺得還可以,介紹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她挺羨慕人家一氣能拿出這筆錢,畢竟她也打聽過,對方隻不過是普通人,沒啥背景。
正式簽合同之前,老太太按住紙筆,抬起眉眼,道:“有個事我剛才沒說,在咱們合同沒簽之前,我說了你再好好想想,彆說我老人家坑你就行。”
許夢雪洗耳恭聽。
“除了你們,還有人也想買我這房子,出價2200。我沒同意。”
介紹人淩亂了。
這是啥意思,覺得低了想抬價,還是想乾嘛?
一時間,難以猜透老太太的心思。
“放心,價格談好了,是這個就是這個,不會變。我就是告訴你們這個情況,之所以說,是對方來勢洶洶,還有錢有勢。”
說出“有錢有勢”這四個字,老太太嘴角掀起一抹嘲弄。
不是什麼人都當得起“有錢有勢”四個字的。
“我缺錢沒錯,卻也最討厭被人脅迫。誰要是以為缺錢是我的把柄,以為拿捏住了,那她可是想錯了,我寧願低價賣,也不願意聽她的。我老婆子是不怕,就看你還敢不敢接。接了,也許那波人不死心,會找麻煩。”
老太太說完,許夢雪笑了:“多謝您老人家告知,剛好,我就是個不怕麻煩的。”
雙方相視一笑,簽好合同。
介紹人也喜笑顏開,因許夢雪承諾給她一筆不菲的介紹費。
兩個人往外走,介紹人說起洋房的事:“這個都是有主兒的,就那麼幾套,不好找。好在是,沒人想起來要這個事……”
大家工資都是幾十塊,多了上百塊,洋房一看就是金貴的,哪兒能便宜得了,一般人根本不會想。
“等等。”
身後,老太太突然出聲叫住他們。
許夢雪和介紹人站定,回頭看老太太。
老太太拄著拐櫃,走到他們麵前,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許夢雪身上:“你想買洋房?”
介紹人不知道老太太葫蘆裡賣什麼藥,總不能說她還有洋房嗎?有洋房,還會著急賣這個?
唯一且最大的可能,是老太太看她拿了筆不少的傭金,她又缺錢,剛好要能介紹一單生意,是不是也能拿筆錢?
她之前可是打聽了,洋房比今兒買的這屋子貴多了。
介紹人警惕看著老太太,提防她搶客戶,搶在許夢雪麵前道:“也就看看,看看。”
許夢雪:“嗯,有這個想法,不知道錢夠不夠,也得看看合適。你老人家有?”
介紹人不可置信地轉動眼珠。
怎麼可能?
大妹子你看著怪聰明,也被這老太太哄了吧?
介紹人笑眯眯的:“大妹子,你想哪兒去了,人老太太就是問問咱,不見得有。”
老太太:“我有一套。”
介紹人哽住,實在無法相信,呆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乾澀的聲音:“您是說……您還有洋房?彆……”
逗了吧?
看清老太太嚴肅認真的神情,剩下這三個字,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著急缺錢買房子的老太太,還有一套洋房。
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1
隻是吧,這和她還有關係呢?
她另外一筆介紹費,眼看著都是煮熟的鴨子了,這就飛了呀!
介紹人精神懨懨的,挺沮喪的。
老太太似看出她的想法,道:“如果成了,我給你一筆。你幫我找到這麼合心的賣家。”
心情仿佛過山車,起起伏伏,高高低低。
介紹人瞪大眼:“老人家,你說真的,不是騙年輕人的?”
老太太給了她一個“我騙你能吃飽飯”的眼神,讓她自行體會。
介紹人瞬間來了精神,乾勁十足,嘿嘿笑,在賣家和買家之間來回看,笑問:“那……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兒就去看看?”
老太太頷首:“走吧。”
許夢雪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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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樓距離商鋪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年輕人腿腳好,隨便走走,就當是溜達了,沒一會兒就到了。
老太太上了年紀,還拄著拐,瞅著腿腳不太方便,走路有些費勁。
但老人家一看是要強的,不願意出聲叫苦。
許夢雪走著走著,也就放慢了腳步,跟老人家肩並肩,然後又不知怎地,她的手搭上了老人家的胳膊,半攙著。
這隻有老太太感受到,彆人看了,還以為是許夢雪靠著老太太。
老太太不由多看了幾眼。
介紹人在前頭興衝衝走著,邊說話:“再往前一點,是不是就當了?瞅瞅這地段多好啊,多熱鬨,咱們封城啊,就這幾棟,想再找都沒有了。”
話說完,邊上沒有回應。
他偏頭,才看到原來走在她邊上的人,不知啥時候走到了後頭,和老太太並排。
介紹人麵皮微紅,忙回去,很會來事地攙住老太太的另一個胳膊:“老人家,您慢些,我扶著。”
老人家白了他一眼。
介紹人嘿嘿直笑。
到了洋房,許夢雪一眼就看中了。
兩層小洋樓,有一個大花園,前麵也不是直接就進了大門,而是有一個緩衝,有大門和院子。
院子門是鐵的,經過時間和雨水日曬的衝刷與洗禮,顯得斑駁。這恰也證明了,這處院子有一定年頭,正是特殊時期留下的產物。
要說封城為什麼會有這些小洋樓,還是跟那段特殊的歲月有關。
封城不靠山不靠海,氣候適宜,十分養人。而且,這裡水土肥沃,風景宜人,這些人來了就不想走,便在這裡安家,也讓封城有這些與其他地方全不相同的建築風格。
門的兩邊是柵欄,和農村那種院子又完全不一樣。
裡頭的空間足夠大,廚房臥室也都寬敞明亮,還有獨立配的衛生間。
這對於一直公用水房和衛生間的來說,簡直不能再過美好。
還有,房間也足夠多,夠孩子們有自己的臥室,也有書房。
瑤瑤愛玩,還能在院子裡搭個秋千。
小煦喜歡看書,給他裝個書房。
這裡,還有一棵無花果樹,已經泛青,夏天就是枝葉繁茂,會結無花果。
老太太還描述了下以前的光景,會搭個涼棚架,架子旁邊種上葡萄。
夏天,葡萄順架子爬上來,綠蔭涼爽,再過一陣還有一大串一大串紅得發紫的葡萄,隨便摘下來一串,都是甜滋滋的。
許夢雪被饞到了。
她想象了下一家人在此的情形。
還真挺美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價格。
老太太似乎真的看她挺順眼,便道:“我給你留著,等你想好了,過來買。”
許夢雪謝過對方,問能不能帶孩子家人也來看看。
老太太自然沒二話,表示啥時候來,找她拿鑰匙就行。
三個人約好去過戶辦手續的時間,便分開了。
許夢雪回去的路,與老太太介紹人都不順路。有介紹人陪老太太回去,她也放心。
路上,介紹人好奇不已。
她不是沒和眼前這位打過交道,但留給她的印象,多是古怪、不好說話,像今天這樣的情形,真是頭回見。
介紹人生出一種“活得久了,什麼稀罕稀奇的都能見著”的念頭。
“她是不是您什麼親戚啊,或者是您不認識的晚輩?”
老太太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瞥了一眼,淡淡道:“我今天倒是發現,你也不是全沒優點,至少還有一個。”
“喲,您對我評價這麼好呢!那您快說說,我那個優點是什麼。”
老太太:“挺會想。”
介紹人納悶,心想這算什麼優點,又聽到老太太十分淡定地接了一句:“都不對。”
前後兩句話一連起來,就是——挺會想,就是都不對。
換言之,整個一瞎想唄。
介紹人叫屈:“老太太,您埋汰人。”
老太太給了她一個“我隻說事實從不埋汰人”的眼神,整得介紹人都快鬱悶了,老人家才算是吐口:“其實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也沒事。”
介紹人克製不了好奇,伸頭過去聽。
老太太這回倒沒騙她,真給了一個理由。
隻是這個理由吧,實在是令人意外和驚訝。
介紹人在原地愣了半晌,直看到老太太越走越遠,再結合老太太的性格一細想,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雖然離譜,想想也很靠譜啊。
介紹人快步跟上老人家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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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辦好商鋪的手續,許夢雪就開始倒騰裝修的事。這個事吧,她找許大哥最合適,對方在建材廠,也是學這個的,剛好了解。
許援朝倒是挺委屈,但他的委屈沒在許夢雪表現出來,而是不停吧嗒吧嗒在陳桂英麵前抽煙袋,整整抽了兩袋子煙。
陳桂英即可急了,嗬斥他:“行了行了,你咋不把家點了啊?煙熏火燎的,這是乾啥呢?”
許援朝抽煙歎氣,仰麵望天,頗有幾分憂鬱:“你說,夢雪咋就想著找老大了?”
陳桂英看他一眼,覺得這人說話奇奇怪怪,沒好氣道:“不找老大,找誰。那是他哥,說明咱們夢雪有良心,知道誰對她好,會拉拔家裡人。怎麼了,這還不行?你非要她外人了,你才心鬆?”
許援朝歎氣,又鬱悶地抽了口旱煙:“我哪裡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著,她也能找我啊,怎麼就不來不問問我呢?”
“敢情你在這兒,像個大姑娘一樣是為了這個?那你自己去問她唄,你問我,我哪兒知道。”
許援朝自顧抽煙,不說話。
陳桂英看他這副模樣就來氣:“嘿喲,你想討活乾,你還端上了。人想找活的,都是上杆子去求人的,還第一次見著你這種。”
許援朝哪聽不懂這個諷刺,他懂,但他不想動。
他一個當爹的,怎麼好意思去求閨女,按理說,不是閨女來求她?
許援朝委屈:“再說,我沒想要她錢。”
陳桂英挑眉,反唇相譏:“你不要她錢,你彆扭什麼。”
許援朝抽煙,吧嗒一口,歎息道:“這不是,我當爹的得有個架子吧。而且她有爹不找,找彆人乾啥。大哥能比上爹嗎?””
陳桂英給他一個白眼:“你自行體會吧。”
說是這麼說,等許夢雪跑下手續,辦好房子,在家裡說起裝修的事,一個是許大哥幫忙,還有易霆也可以幫找人。
陳桂英插了句嘴:“你爹呢,他是你爹,正是用得著他的時候,彆不用啊。”
許夢雪看向許援朝,許援朝老神在在坐著,沒說樂意,也沒說不樂意。
陳桂英撇嘴:“看你那樣子,樂意你就說唄。”
許援朝清咳:“還行吧,就那樣。夢雪要求了,我不能不管嘛。。”
陳桂英、許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