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這樣聰明的人,他肯定知道她和易霆對過口風了。
當然,她在試探用吳昊講的認識經過和人生經曆,問了易霆,沒啥大出入,這個人基本上可信,不是滿嘴跑火車的狂徒。
許久,吳昊終是歎口氣,道:“嫂子說得是,英子願意入夥,買的是嫂子的份額,我沒意見。”
隔壁的英子大概是聽到這個話了,哭聲頓時止住了。
四個人敲定,私下還有一個簡單的協議,做好份額的分配,然後把錢給吳昊,四人一起去提貨。
於是,許夢雪趁機會見到了陳強。
似乎陳磊說起過她,陳強又是個話癆性質,在吳昊去取貨的短短時間裡,得吧得吧說了好大一堆,說得許夢雪太陽穴隱隱作痛。
“我哥還想著嫂子你有大訂單呢,結果沒信了。”
許夢雪笑笑:“工價太貴,我再運回北邊,不合算。”
雖然她和鐘素華說好了,基本不要啥錢,但是陳磊那廠子裡一堆事,上回就是力排眾議,達成合作,解決廠子的燃眉之急。
解決完了,並不落好。
那些老油子們又開始唧唧歪歪,說她薅羊毛。許夢雪反骨,本來他們這樣說,她不乾也是硬要乾的,那群人想把她當二傻子,狠漲一筆錢,那她可不乾,生意自然是沒成了。
陳強約莫也知道大概,歎口氣:“那真是可惜,我哥在家裡見天兒唉聲歎氣。他都想自己單乾了,我這一票真賺了錢,我就給他出資,讓他紡織廠,又紡織又染布。”
許夢雪挑眉:“紡織染布?陳磊他不是做衣服的嗎?”
陳強:“嗐,那不是工作嘛。其實我祖上是做染布的,我家有這個傳承的工藝,我沒學著分毫,都是我哥學了,以前想做不能做,現在不是有機會了嘛?沒必要和那一群老頑固乾耗,耗那麼久多耽誤事,得少賺多少錢。”
原來,陳家祖上有傳統的藍染工藝,陳磊是這一脈的傳承。
他們擅長紮染,即白底藍染,染出的一朵朵花,白的像開在靛藍色布上的木棉,藍的像是迷茫白霧中的鳶尾,妖冶動人。
他們家有傳統的老缸,又有技術,唯一發愁的是銷路。
大家現在喜歡穿紅著綠,甚至穿的五彩斑斕,唯獨看不了那藍色。這也是眾人的一種迫切心願,想要告彆舊的,迎接新的。
許夢雪留個心,說是回頭陳磊的染布坊真開了,做的布給她寄幾份樣品,她可以看看。
陳強一口答應:“那感情好,我哥還得謝我呢。”
正說著,吳昊回來了,比了個手勢,然後打開行李包的一角,許夢雪三人看了眼,沒啥問題,四人一道飛快往回走。
到了吳昊家,呲啦一聲,吳昊拉開拉鏈。
上萬台嶄新的收音機擺在眼前,這場麵真的很有衝擊力。陳強率先上手,拿了一個裝上磁帶,插上電,開始試音。
和緩輕柔的音樂聲順著收音機流出,悅耳動聽。
他們四個人或垂手站著、或歪倒在椅子上、或環臂斜靠,或坐在椅子上,皆是俯首,安靜地傾聽這音樂。
日光晃動,順著風,沿著窗沿,溜了進來,弄得滿地都是金燦的陽光。浮沉在光中跳動,和著音樂與清風,四人皆是陶醉其中,享受片刻疏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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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機沒問題,四人分好貨。
許夢雪要把這批貨帶回封城去賣,吳昊給出了個主意,最開始要價不那麼高,慢慢抻著點出,等不少人知道了,賣家撞一起,讓他們自己出價,誰價高給誰。
反正願者上鉤嘛。
他黝黑的臉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笑成了一朵太陽花,不大的眼睛裡卻是遮不住的野心與大誌。
這人愛冒險,不安於現狀,又怎麼會願意拘泥於一人一屋?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束縛。
可能這也是他拒絕武英的一個原因。
這幾天武英揣著心事,那天又被她撞破,加上沒有她開口,她不可能也沒機會插到這筆生意來,所以武英更是信任她,也說了點她和吳昊的事。
她喜歡吳昊,從小就喜歡吳昊。以前,她跟在她哥和吳昊後頭玩泥巴,給他們打掩護,後來她哥為了保護吳昊死了,吳昊便發誓要照顧她一輩子。
那時候她正是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年紀,最親近的親人離世,喜歡了好久的人又說要照顧她一輩子,她在絕望與傷心中自覺也找到了依靠。
小姑娘哪知道,大直男說的照顧一輩子,真的是字麵上的照顧一輩子。後來,她在鄉下家裡受委屈,他帶她逃家到羊城,他教她賣水果,他幫她趕流氓……
他們一直親密無間,無話不談。
自從,她跟吳昊說想和他在一起,一切都變了。
她才知道,他有很多段露水情緣,或逢場作戲,或解決需求,有主動出擊,也來者不拒。女人於他,是一場歡愉;他於女人,也是一次邂逅。
成年人的遊戲,無拘無束,自在許多。
武英當時流著淚,說“我一直以為,以為和我從小一起長到大的黑哥哥是個木訥老實的人,他不會什麼花言巧語,狠是狠了點,對自己人也好,但他在男女關係上那樣……”
武英痛苦地流淚,許夢雪當時在旁,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好。
因為看後來的發展,她難受了一陣子,還是選擇了接受,繼續喜歡這個人,卻還是被一直拒絕。
直到前幾天那次。
其實在她來之前,武英就提過一次,被吳昊斷然拒絕。
當著夢雪的麵,又提一次,不乏自己的小心思,可是又被拒絕了!
想到前一天晚上,她撞見的,他摸黑進了隔壁二寡婦家,那屋裡響了大半宿兒,她一直睜著眼沒睡,等到四五點鐘,他才從二寡婦家出來,武英這才繃不住了。
許夢雪歎口氣。
她也勸了,英子死心眼兒,還要在他身上磨。
許夢雪之後就沒再勸,這種事吧,要結束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吳昊浪子回頭,一種是武英斬斷情緣。
目前看,哪種都不可能。
許夢雪便想拉她一把,也硬壓吳昊拉武英入夥兒。等到隻有她倆人的時候,武英和她道謝,說沒有她,她沒法兒也沒機會和昊哥一起做生意。
許夢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妹妹,我拉你做生意,不是為了成全你的感情。”
武英猛地抬頭,眼底寫滿驚訝:“不是為了這個,是為什麼要幫我?”
許夢雪:“雖然按理說,一開始是吳昊托你看顧我,沒有他我們也不能認識,但人嘛,都是感情的動物,敢情呢又都是處出來的。我和吳昊先認識不假,可我和你處得更久,同你的感情自然比他深。”
武英意外又驚訝,睜著眼那麼看著她。
許夢雪像看妹妹一樣,抬手幫她順了下頭發,道:“而且,你手裡有錢,想和誰做生意,都能和誰做生意。就比方今天,沒有你的兩千塊錢,吳昊他拿不下來這批貨,算下來,你是他的大爺,他得求著你,而不是你求著她。”
她就那麼看著武英,看著自己的身影映在她黑色的瞳仁中,看著她微微睜大的雙眼中透著迷惑與不解。
“你明白嗎?有錢的,彆人都得求著,咱們不必上趕著。而且我也是無心的,你又恰好有錢,也是幫了我大忙。但我之所以讓你參與進來,不為彆的,就一個原因。”
沒人和她講過這些,武英似懂非懂,又覺得很有道理,不禁順著許夢雪的話追問,想知道她口中的原因是是什麼。
許夢雪輕輕笑了,卻是沒直接說出答案,反而讓她想:“你想想,吳昊和陳強費勁出力的,為的就是要做這筆生意,你覺得是為了什麼?”
說到感情,武英就迷茫;但說到吳昊做生意的動機,武英那是一點不含糊,直接道:“因為這筆生意刺激,昊哥最不愛老老實實做生意。”
許夢雪都快被她整無語了,這丫頭天真無邪,說的話卻是天真得讓她想笑都笑不出來。
難怪,傻丫頭一顆心吊在這人身上。
認死理唄。
武英看到許夢雪的反應,撓撓頭問:“夢雪姐,我說得不對嗎?”
許夢雪無奈:“對,也不全對。你再想想。”
武英歎氣:“那就隻剩下一個原因了,錢。昊哥花錢大手大腳,手上留不住錢,所以老是得不斷做生意,要不然就沒錢花了。”
她狀似不經意地感慨了一句:“我就想不明白我哪裡不如二寡婦了,二寡婦也大手大腳的,還會花昊哥的錢,我就不一樣了啊,我的錢可以給昊哥花,也能幫他攢錢,為啥要她不要我?”
許夢雪:“……”
突然覺得自己該吃急效素心丸了。
不過,她也對吳昊的印象沒那麼差了,好歹他沒有明知道武英喜歡他就去糟踐這份感情,有自己的底線。
許夢雪歎氣,覺得皺紋都要出來了:“英子,再說下去,我要被你氣死。我帶你做生意,當然也是和吳昊他們一樣。”
武英茫然。
許夢雪:“傻妹妹,錢自然握在手裡,給自己花才踏實。錢有了,男人有的是。”
跟她普及下那些小富婆們的行為,雖說出格了些,對死心眼的武英卻是極大的衝擊。
她無措看著許夢雪,喃喃不可信。
還能這樣式?
一夜換三郎,呼之即來,招之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