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她嗎?
可能也怨她吧。
怨她不該命裡沒有,強行要,白白把女兒帶到這世上跟她一起受罪。
她想過一死了之,自己徹底解脫了。她都這個樣子,還活在這世上乾什麼?的確沒什麼勁了。
然而,看到懂事的大女兒、稚氣的二女兒,以及尚在繈褓中的小女兒,一旦她沒了,以她對她婆婆的了解,她的三個女兒能否好好活著是一回事,活下來是不是被當作商品賣給彆人又是一回事。
憑借這樣的一種想法,心如死灰如她,到底是沒走上極端,卻也看不到路的勁頭。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聽到婆婆在商量要找個地方把孩子給扔了,她可能……不會回來吧?
他們一家啊,隻有她,不聽父母勸告,硬要嫁給這個人。她自己死心眼要嫁,理應這份苦她該一個人受著、擔著,不該讓家裡跟著一塊煩擾。
許夢雨欲言又止,遲疑看著陳桂英。
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落在陳桂英眼中,真是滿肚子氣。她恨不得抄起門邊的掃帚,狠狠打她一頓,把她的漿糊腦袋給打醒了。
抄起家夥兒的瞬間,許小弟和許援朝忙跑進來攔著她,許小弟勸許夢雨:“大姐,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你不能給我們說的嗎?”
許援朝勸陳桂英:“消消氣消消氣,夢雨都這樣了,你舍得下手嗎?”
陳桂英氣哼哼:“都給我起開!我打她了嗎?我要真把她打醒了,我也心鬆了,何至於讓她這樣氣我!”
許小弟和許援朝自不敢真撒手,他們真怕陳桂英一上頭,朝許夢雨揮掃帚,他們也更怕,一掃帚打下去不僅把人打壞了,也更沉默寡言。
幾個人就這麼僵著,陳桂英生氣,其他人勸架,許夢雨一言不發,她之前要給陳桂英說什麼來著,也不說了,整個人就像鋸嘴葫蘆似的。
中間孩子醒了一次,要吃奶,李慧敏把孩子抱進來,讓許夢雨喂孩子。
許小弟倒是好奇,問她這孩子啥時候生的,看著隻有一個多月大。
他們春節見的時候還挺正常的,也沒聽說她懷孕。
許夢雨:“過年的時候也就快五個月,我身體不好,吃了吐吃了吐,非但沒長胖,還瘦了,所以你們看不出來。”
許小弟想問“咋不告訴我們一聲”,看了看她的臉色,又咽回去。
許夢雨自己說:“沒過倆月,卻生了。七個月大,差點沒保住。”
孩子差點沒保住,大人也差點沒了。
她沒細說,整個人淡淡的,說起這九死一生的經曆,平淡得仿佛不是她自己經曆此事,而是一個局外人。
陳桂英一漏不錯地聽著,彆過臉抹眼淚。她生養過孩子,最是知道七個月有多凶險,他們卻都不在。
許夢雪得到消息,也匆匆趕過來。
她一進來,許夢雨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滿是豔羨。
當年她和夢雪並稱大雜院雙姝,如今,夢雪明豔依舊,而她已是如殘枝落葉,相形見絀。
許夢雪乍看到夢雨,亦是陡然一驚,隨即道:“媽,讓我和我姐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