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 令人發指(二合一)……(2 / 2)

“甚至每當你有其他想法的時候,你可能會在半夜聽到鄰居的爭吵聲,可能會在隔天看到有人前一天打得頭破血流隔一天又和好,還可能身邊圍繞著一群人全是在努力生兒子,沒有兒子這輩子仿佛都活不下去了。

“所以你一遍遍告訴自己,其實生活就這樣,自己又憑什麼不一樣呢?你一遍遍勸自己,去順從,去聽話,去放棄自己,然後犧牲了自己,迎合彆人。

“最後你發現,你迎合得太久了,他們都忘了你是一朵霸王花,想在你頭上拉屎拉尿。踩著你的底線,叫你彎腰屈服,你忍不了了,回來了,回來了之後又一遍遍地去馴化自己。

“你想想我們小時候,再想想大妞和二妞現在過的日子,你覺得你活著,這樣活著,對她們而言有用嗎?你馴化自己,彆人會替你馴化你的女兒。

“你其實也能猜到一點點不好的未來,也覺得憑你對他們的了解,他們並不會如何善待你的女兒,你想著你得活著啊,得活著,好歹得撐住,眼睜睜看著。對不對?”

許夢雨不說話,但是她眼中閃動的淚光,恰恰說明,許夢雪說的每一句都是對的,都是她這些年真實的經曆和感受。

“看著有個屁用,屁用都沒有!”

許夢雪語氣陡然嚴厲,甚至直接爆粗口。

“你看著,難道你現在不是看著?他們有考慮你一分一毫,有把你看在眼裡?沒有,他們隻會覺得你是泥糊的,軟弱可欺,不僅要在你頭上拉屎拉尿,還要在你頭上,你死了要在你墳頭蹦噠,耀武揚威。”

許夢雨麻木的神經動了動,不得不承認,夢雪說的是對的。

即使她活著,她護不住女兒,活著也沒用。

還會讓她們從小到大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是如何軟弱可欺,如何被人馴化成一隻聽話的羔羊。

她們在耳濡目染中,會叛逆反抗,還是會屈服,亦如她一樣?

其實沒多大疑問。

許夢雨感到一陣陣悲哀,可是,餘光瞥見妹妹的臉。

夢雪背著光,而在她眼中,妹妹又像是站在光裡,光映在她的臉上,透出她的堅韌與勃發。

她的心底仿佛有一粒不知道什麼時候埋下的種子,悄無聲息紮根,發芽。

像在絕望的廢土上長出的一株株苗,又像是枯井邊上的枯木逢春,巧遇陽光,竟然泛了青。

她生出一種也許是虛妄的希望,也許是真實的希望。

許夢雪看出許夢雨的變動,放緩了聲音,但說出的話更加果決有力,擲地有聲:“所以,重要的不是我們活著,而是我們活著創造的地氣。”

她試圖給許夢雨描繪一個美好的藍圖,但是又擔心事實總不能如人所願,怕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又被現實的無力打敗,再一次遭受的打擊很可能是滅頂之災。

許夢雪:“其實就是,當你有了足夠的底氣,也許我們沒法兒去說服那些老頑固們認同你的想法,但起碼,我們有了給自己托底的底氣,不是嗎?

“我們無懼人言,所向披靡,從容地做出選擇,也許那些難以改變的人還是那樣,什麼都沒變,但還是有些東西變了的。”

她頓了一下,似調侃道,“起碼,對那些人,我們不伺候了就是。”

她的話微微俏皮,不像剛才那麼嚴肅。

說罷,還朝許夢雨眨眨眼。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許夢雨眼中綻放了微弱的笑意,與方才的一團死寂形成鮮明對比。

她道:“叫媽進來吧。”

許夢雪眨眼,疑惑。

許夢雨調侃她:“我的小妹妹長大了,會安慰大姐了。你說得對,其實改變不了什麼,我現在也沒什麼彆的想法,唯一有的,就是想把林衛國打一頓,用你的話說,就是,出口氣,如果能把屎盆子倒在他頭上就更好了。”

隔著門,許小弟就聽到這個話,立馬推開門:“這個我來,我拿手。彆說打一頓,我讓他栽茅坑裡,吃糞喝尿,竟然敢欺負我大姐!”

許夢雨望著生氣勃勃的許小弟,眼圈再次發熱。不過,這次她沒流淚。

她回來家,哭得夠多的了。

她不想再哭了。

其實,在她而言,她真的很累了,也覺得這狗屁的生活真沒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舍不下女兒們,如果不是想到爸媽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她早就一口悶下藏起來的農藥。

她沒有。

她選擇了活著。

那也許,可以試試夢雪說的,起碼不這麼窩囊。

她本也不是多愛受委屈的性子,隻是當年哪見過林衛國那樣厚臉皮的追求者,恨不得把她當公主一樣寵著護著。

其實想想,賴自己。

有些事早在結婚前就初見端倪。

僅有的幾回相見,她婆婆便話裡話外是催他們結婚,好儘快抱個大胖小子。她婆婆說話不中聽,她生氣,林衛國回來哄她,勸她。

話是咋說來著?

“她是我媽,沒什麼壞心眼,就是說話直了點,你犯不著和她置氣。她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說啥,說完就忘了。”

“長輩嘛,都這樣。我媽是關心她未來媳婦呢,沒啥其他想法,也不是在說你,說的是隔壁鄰居啊。等咱們結婚了,她這些話你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行了,我都不聽她說。”

“真沒事。有啥事我在前頭頂著,生不生,想生什麼生什麼你做主,我都聽你的。”

……

無外乎她記得這些話,實在是這些話數十年如一日,她早就爛熟於心,聽得耳朵都生繭子了。

可是吧,沒有一樣是做到的。

她必須得為老林家延續香火。

她必須得生出兒子。

她一個兒媳聽當媽的說一句總沒錯,她沒壞心眼。

然後,在她被灌中藥灌符湯的時候,他不在,回來了知道了,也是說一句“辛苦你了,媽她也是著急,為我們好。人家都有兒子,如果咱們家沒有,你被說閒話,她心裡肯定不好受。”

在被磋磨得不成人形的時候,她聽到的是她婆婆和她老公在密謀:

“家裡已經有兩個野丫頭,再來一個,怎麼養得起。她也是個蠢的,就不能偷著幫著去生,非要明擺著,工作沒了,被罰款,這一家老小怎麼過?我看那個小的還小,你瞅瞅合適的,給放哪吧。”

她婆婆這樣說,她其實一點不意外。

她已經不是十八,而是二十八,快三十了,又被折騰了這樣久,她哪裡還會再信“媽沒什麼壞心眼,都是為我們好”的屁話。

媽確實沒什麼壞心眼。

前提是,那得是她媽才對。

最叫她心死的是,木訥老實的林衛國並沒有反駁這一說法,也沒拒絕,而是說“行,我想想辦法,看看吧”。

當時聽到這個話的她,可謂是如遭雷擊,猶如五雷轟頂。

整個人都懵了。

她也是第一次才發現,枕邊人不光軟弱,他還壞!

整個人陷在一種巨大的震驚中,恍惚中好像還聽到她婆婆問:“外麵那個能不能生?能生就讓外麵的生。”

有種認知徹底被震碎的感覺。

他不隻是壞,他還在外頭有人了?

當天晚上,她強撐著病弱的身軀和他大吵一架,兩個人爭執得特彆激烈,而在被揭穿醜陋心思後,林衛國對她拳打腳踢。

小弟過來找他們的時候,她被困在家裡,不能外出,因為不能被人看到臉上的傷。

也是襯林衛國被工友邀出去吃飯,她婆婆被隔壁鄰居叫過去乾什麼,連東西都沒時間收拾,隨便穿上件衣服,給孩子裹上厚被,哪怕身上劇疼無比,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

她還是得空偷跑出來,回到自己家。

隻有這裡,她覺得才是安全的。

回到家,想到曾經的種種,悲從中來,既心寒難受又絕望無奈,還覺得自己很丟臉,止不住眼淚,也不想給人說起這些事。

她隻想爛在肚子裡。

顯然,這其實也是在自我馴化的過程。

當許夢雨把這些經曆和心理路程平靜地剖析給許家人聽時,在場的陳桂英、李慧敏皆是落下淚來。

李慧敏擦擦眼睛,再看一向強勢的婆婆,不由麵露感激。

起碼她婆婆在這件事上沒有逼過她,許老大也沒有說一套做一套——表麵說閨女挺好,私下裡卻嫌棄她隻生閨女。

或許這麼說不合適,但就是在這樣的對比,看著憔悴至極的許夢雨,李慧敏突然驚覺,她自己又是何其幸運。

人可能往往就是這樣。

在對比中覺出差異,也在對比中關照當下,學會滿足。

李慧敏是慶幸、是滿足,也是感激。

於為人父母的陳桂英和許援朝來說,也是無止境的心疼。

陳桂英問:“那你懷三胎怎麼回事?怎麼都十個月了,我們不知道?”

許小弟張張嘴,想提醒,是七個月就生了。

許夢雨慘笑,自己開口:“媽,沒有十個月,隻有七個月左右。我早產了。”

差點死在病床上。

陳桂英眉頭皺得恨不能擠死一隻螞蟻:“你為什麼會早產?”

早產的原因,剛剛並沒有提到。

許夢雨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顯然並不想多提。但她不提,家裡又不會放心。

一抬頭,對上這一張張滿是關心的臉,比起回去看到的林衛國的虛偽的笑臉,要讓她心裡舒服多了。

她也並不想讓他們多擔心。

於是,她就說了。

知道她肚子裡是女孩後,她婆婆想讓她把孩子打了,她不同意,死命要把孩子保下來。

就這麼硬扛了將近六個月,她好像沒法兒再忍受了,每日想辦法去處理她的孩子,都被一一應付過去。

千防萬防,防不住人家有心害你。

一天早上,她走在屋裡,感覺腳下一滑,整個人立即摔倒在地。饒是努力護著孩子,可這一跤摔得太紮實了,陣陣作痛,下半身當即就流血了。

隻有她婆婆在家,她冷眼站在旁邊,假裝沒看見似的。

還是剛好有鄰居過來,一起送醫院,她算是撿回條命。

後來她恢複意識才知道,那天屋裡的水是她婆婆故意潑上去的,潑完水,關了爐子,打開窗戶,等結冰。

在外麵她可能會小心設防,在屋裡相對不會那樣謹慎,於是就著了道。

剛才那些許家一家人聽著都忍不了,現在一聽這個,可謂是惡毒至極,直接炸了。

許小弟更是摩拳擦掌,隻差沒馬上衝到林家。

一家人正是憤怒之時,圓圓跑進來:“奶奶,大姑父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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