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雪起身靠在床邊,伸手幫瑤瑤攏好被子,望著窗外的月色發呆。
一時間,她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怎樣,陳欣雨好像是一個閥門,經過她,她便有一次次回憶的夢。
唯一奇怪的是,這次的夢裡,她並沒有夢見她和易霆站在一起,她遠遠地看見的是易霆和她帶著兩個孩子,言笑晏晏。
這又是為什麼?
這本書像迷霧一樣,許夢雪撥開一層又一層,發現還是霧蒙蒙的。但是吧,她去做了與書中不一樣的事,也真得到了不一樣的結局。
既然是這樣,她就按照自己的來吧。
趁著瑤瑤熟睡,她起身下床,找出本子和筆,躡手躡腳來到客廳,打開燈,把關於夢中的未來還有的記憶記錄下來。
她沒有那種貪心,要吃儘時代的紅利。
隻是想,如果可以,可以少栽幾次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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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半夜起來的許夢雪眼底未見半點憔悴,反而很興奮精神。
昨天報紙上架,今天周末,估摸會有一波反應,她倒是挺期待。
不過早幾天他們便說好了搬家,雖然易霆都安排好了一切,她到底不太放心,想著看能否幫忙搭把手。
八點鐘一到,易霆找到人便在樓底下集合,許夢雪和孩子們收拾好後跟易霆說,可以讓他們上來了。
這些不愧是訓練有素的人,在易霆的指揮下,動作麻利且迅速,幫他們把東西迅速搬下樓。
照許夢雪的計劃,也許這得搬一天,誰知道,他們隻用了一上午就搞定搬家的事,剩下的就是收拾的事了。
許夢雪給易霆五十塊錢,叫他去請這些人吃飯,以表示他們的感謝。
這些人一看她出手如此大方,不禁嗷嗷直叫:“嫂子威武,嫂子厲害!”
易霆沒好氣瞪他們幾眼:“你們就起哄吧,彆忘了錢在誰手上。”
這些人立馬向許夢雪告狀:“嫂子你看,霆哥當著你的麵想藏小金庫,回家可得好好教育教育!”
易霆:“……”
易霆把他們轟出去,不放心和許夢雪交代:“我走了,你和孩子們怎麼辦,中午怎麼吃?”
許夢雪隨口道;“隨便對付點吧,不行就下館子。不想下館子,吃點麵條就行。”
易霆擰眉:“這樣吧,我讓他們先去,我等下騎自行車追過去,我先給你和孩子整些吃的。”
許夢雪拒絕:“這就不用了吧……”
易霆:“沒道理我吃香的喝辣的,你和孩子吃不上飯。”
許夢雪背著他翻了個白眼,嘟囔著:“我們也沒乾活不是。”
再說,她其實沒打算做,剛搬來的新家哪哪都要收拾,又沒生火,做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好的,也費勁得很。
而且,瑤瑤和小煦下午還要去少年宮,不想耽誤那麼長時間。
易霆硬要攬上他們吃飯的活,許夢雪拒絕不了,隻好攤手,和小煦瑤瑤等在家裡。
小煦看著她的反應,小聲道;“媽媽,你不喜歡吃爸爸做的飯,等我學會了,我給你做。我現在已經會煮麵條了。”
許夢雪驚訝看著他,不確定問:“你會煮麵條了?”
小煦眼睛裡透著小驕傲,卻是假裝很淡定地點點頭:“嗯,隻會做簡單的撈麵條。就把麵條放在水裡煮,然後放些菠菜、蔥花,以及鹽、醬油什麼的,最後出鍋的時候,再放點香油就好了。”
小煦怕她覺得自己不厲害,垂著頭,小聲道:“可能不太好吃。”
許夢雪不讚同他這樣妄自菲薄,認真道:“小煦抬起頭來,媽媽覺得你很厲害,不用妄自菲薄,你都會做麵條了,媽媽卻不知道,是我的失職。等明天吧,你就給媽媽演示一下,媽媽也想嘗嘗你的手藝。”
小煦抬起頭,驚訝問:“真的嗎?”
許夢雪毫不猶豫回答他“當然”,“不信,你可以問問瑤瑤。瑤瑤,你想不想吃哥哥做的麵條?”
瑤瑤看看哥哥又看看媽媽,點點頭。
不過,許夢雪這麼說,還是不忘叮囑小煦。
“做飯這個事吧,你不用太著急,它不是每個人的必備技能,但是會了,也會給自己加分。你現在還小,對你來說,做飯還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如果有大人在家,這種事還是交給大人來做。像明天你煮麵條的話,一定要在我和你爸其中一個大人的監督之下才行。”
許夢雪和他解釋,“我們不是監督你做的飯好不好,而是怕你在這個過程中受傷。”
小煦點頭:“媽,我知道了。”
正說話間,易霆拎著吃的回來了。
“咱們沒開火,東西也沒收拾出來,做飯怕來不及,我去外頭買了三碗燴麵、一隻熏雞,你們先將就吃,等晚上回來我再做好吃的。”
他把餐桌收拾出來,擺上燴麵和熏雞。熏雞外皮焦黃,有一種煙熏火燎的味道,是一整個雞。
易霆打開黃色包裝紙,把盤子拿到跟前,用手撕熏雞。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撕熏雞的時候稍稍用力,青色血管微微凸起,顯得肌膚透明而無瑕疵。
撕好的熏雞一綹一綹的,被碼放在盤子中。瓷白的盤子搭配焦黃的熏雞,煙熏雞肉的味道、濃鬱醇厚的燴麵香氣,交疊在空氣中,惹得人食指大動。
易霆撕好熏雞,交代他們三個好好吃飯,便離開了。
許夢雪和小煦、瑤瑤被照顧得妥帖舒適,隻需要拿起筷子動手吃就好了。這種美事是多少年不曾有的,許夢雪一時間都有點回不過神。
易霆做這些做得太順手了,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把她整得都有點恍惚,好像之前回家那個蹺腳大爺不是他一樣。
這種割裂感,頗為違和。
嘴上吃著滾燙熱乎的燴麵,嚼著易霆撕好的、略微柔軟勁道的雞肉,許夢雪罕見地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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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瑤瑤和小煦去少年宮,許夢雪打算回店裡,卻被一個老師攔住,對方說是見過小煦畫畫,覺得頗有天分,想收小煦為徒。
許夢雪不理解:“您收小煦為徒弟,和他現在在少年宮的學習會有什麼樣的衝突嗎?”
這位老師道;“衝突不大,他要是想繼續現在這種學習,也可以繼續學,我會單獨教他,隻不過這樣的話,他自己的時間會少許多,也需要付出更大的精力。”
許夢雪沉吟,並未直接答應:“這個事,您和小煦說過嗎?”
小煦從沒和她提起過專門拜師學徒的事,想來裡頭會有她不知道的事,她不好貿然替小煦做決定。
老師道:“我和他說過,第一次他拒絕了;後來又說了一次,他說回去問問家長,看家長是否同意,隻是我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家長的回複,今天剛好碰見,遂想問問您的想法。”
許夢雪老實承認:“說實話,小煦從沒和我或者他爸說起過這個事,所以您今天這樣一說,我還挺意外的。既然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不能立馬答應您,得回去問下小煦的想法,再和您答複。”
老師怕她不答應,試圖說服她:“小煦是真有天賦,他的畫會說話。現在他還小,假以時日,必成氣候。”
許夢雪:“謝謝您對小煦的認可,我也會把您對他的看法一並轉達,同時有什麼決定,會及時跟您說,謝謝老師。”
老師歎口氣,道:“罷了,你們回去好好商量吧。要真不願意,我也不能硬壓著不是。”
因為小煦的這一經曆,許夢雪拐道又回了舞蹈教室,問起瑤瑤的學習情況。
瑤瑤學的是芭蕾,她這段時間看得少,剛好也去了解一下。老師對瑤瑤讚不絕口,說小姑娘這真的是全靠興趣,又能吃得下苦。
除了舞蹈,她還跟另外一個老師學起了鋼琴。
許夢雪愕然:“我們好像沒教鋼琴的費用。”
老師笑著道:“鋼琴老師是在喜歡瑤瑤,情願免費教她,也沒多正式上課,就趁著有空,隨便學學。”
許夢雪尤記得瑤瑤報名時放出狂言,要幾歲學會鋼琴來著,萬沒想到,她這就開始操作了?
她問起鋼琴老師的課程,也問了問瑤瑤的學習情況,小姑娘在這方麵很有天賦,也很喜歡,對樂理的感悟很高,幾乎一點就透。
老師很喜歡這種苗子。
許夢雪想著,回去再問問瑤瑤的想法,看她能否正式接受鋼琴課,如果能的話,她也就可以正式學鋼琴了。
這樣一來,她的課程就又增加了。之前,他們是有舞蹈班和樂器班,樂器班當時學的是二胡,許夢雪便問了問這個情況。
“可能是小姑娘還小,學二胡比較吃力,感覺她興趣也不大。其實,如果不想學二胡,可以中途轉鋼琴,這樣小姑娘不會那麼累。”
許夢雪記下老師說的,表示回去和孩子、家人都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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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店裡的時候,已然是下午四點左右了。
店裡人很多,排了不少人,陳桂英在吧台結賬收錢,手裡的計算器幾乎能按出火星子,四個員工外加三個兼職,也都忙不過來,手裡抱著一堆衣服,來來回回奔跑講解。
許夢雪忙投入到工作中。
大家都是看報紙慕名而來,他們店鋪現在的服裝既有自己品牌的,大多是從羊城批發市場進貨來的,款式很時新,也很得女孩子們喜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請了師專學生的原因,不少女學生對這裡更有歸屬感,三三兩兩往這邊來,在店裡買不少衣服。
她店裡的生意好,好得人都快溢出來,有的人不想等,也就去了邊上的婷婷服裝、欣雨服飾,想著如果有合適的,他們在那買了也就買了。
晚上,盤賬的時候,陳桂英報出當日的營業額:一萬八。
堪比他們剛開業的前三天。
要知道那還是春裝,春裝會比夏裝更貴一些。而現在主要賣的是夏裝,夏裝多便宜,但夏天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夏天換衣服勤快,會買很多衣服。
許夢雪深吸一口氣,從小屋出來,宣布今日營業額達標,給大家發紅包。
三個師專的女學生捂著嘴,睜大眼睛,互相看看,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她們隻是周末做個兼職,一天五塊錢,兩天十塊錢,誰承想老板這麼大方,還有紅包可以發,光紅包都比她們一人一天的工資還高了,算下來,他們一天都十幾塊了。
她們家都是偏遠農村的,正是因為偏遠,地方也窮,他們才不像其他同學一樣一到周末就回家,而是想去打工賺點錢,貼補家用。
隻是沒想到,可以這麼掙錢!
他們家裡的人整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一年也就好幾百,若是照這個功夫,她們很輕鬆就能掙好幾百。
三個女生很激動,對許夢雪再三表示感謝。曾書年他們三個相對淡定點,畢竟紅包不是第一次拿了嘛,而易二嫂也是非常驚訝,張大嘴了,很是不可思議。
她其實來好幾天了,每天的營業額也都清楚,好的時候大幾千是有的,不太好的時候幾百也沒問題。
她第一天知道一天的營業額的時候,驚得回家都沒吃好飯,同時深深認識到,自己沒和弟妹做對,求著幫忙來工作是一件多麼明智的事。
饒是,她自詡已經習慣淡定了,在知道今日份營業額上萬了的時候,更是驚得合不攏下巴。
難怪服裝店的員工工資都那麼高,還時不時漲工資、有獎金,她剛開始還認為是夢雪故意照顧她,總怕這錢拿著燙手,後來才知道這是服裝店的基本工資,甚至她拿的都不是高的,因為她才剛來,評級是最低的。
二嫂望著許夢雪,看著她淡定地發紅包,看著她知道營業額卻一點不驚訝的樣子,她深深覺得,自己這步路走得很對,說不定很快她就要在城裡安家落戶了。
這樣想想,內心充滿了激動。
許夢雪並不知道這一次的營業額會給大家帶來這樣的刺激。
她盤點了下手上的錢,服裝店這邊每天都有流水,最開始付出的兩千塊房子錢早就收回來了,還掙了不少。
扣除貨款,光是服裝店這邊一個月下來差不多得賺了十來萬,不到二十萬,因為不是每天都有這樣的營業額。而且營業額不是利潤,這些都要刨出去。
還有許小弟那邊,也賺了不少,出了很多貨,賺得倒是比較多,約有二十來萬。
這些錢加上她手上之前倒騰收音機的,一共有五十來萬了,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可以做許多事了。
許夢雪盤算,怎麼讓手上的這些錢動起來,發揮最大的價值,而不是窩在手裡,沒有啥作用。
許小弟那邊,需要養一個團隊,最好再有兩台生產機子,或者有錢整一條生產線,這樣是最好的。
他們不光就可以為自己的品牌生產服裝,如果在自己產能過剩的時候,甚至也可以學國營廠子那樣,去接外麵的單子嘛,這樣就不全靠賣衣服來養生產線,而是生產線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還有一個源頭的布料沒解決,如果解決,利潤可以更低。
這個她之前也有想法,等之後騰出手,她便著手去安排這個。
要麼是找到合適的人才,要麼是找到適合的合作商,大家簽一個長期的協議,免得亂價了。
自己這邊,現在已經開的店再等等,等到人流量再穩一步,徹底穩定,她便可以著手開下一家店了。
至於其他的,比如給員工統一漲工資,自己這邊賺成千上萬的,員工手裡拿著幾塊幾十的,開始或許沒大問題,時間長了,難免會有什麼問題。
許夢雪還想之前小煦瑤瑤給貧困地區捐衣服鞋子,雖然寫的信一直沒收到回複,其實一直都有很需要幫助的人,比如師專的這些學生。
在她店裡幫忙的這三位,她們就是家庭條件不理想,才周末不回家來打工的。
想著,有機會看能不能回報下社會。
這中間許夢雪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沒忘,那就是讓陳桂英女士算好他們應該交的稅,到時候準時準點到稅務局去交稅。
陳桂英女士略微猶豫:“這要交了,可就不止一星半點了,我看現在對這些小販個體戶的管理並不嚴格,其實大家交稅的也不多。”
許夢雪沒答應,堅持要交稅:“咱們正常交,交的稅國家也都幫我們用來建設了。陳桂英女士,你這樣可是要被資本主義腐蝕的,這種想法要不得。”
陳桂英瞪她:“我這不是為你考慮?”
許夢雪舉手投降:“行行行,是為我考慮,不過這種不行,咱們又不是做一天兩天的生意,現在偷摸漏稅,說實話,你以為彆人真不知道?早晚得換回來。”
交稅的事就這麼定下來,隻不過許夢雪倒是也挺想知道,對她這樣的,能不能有稅點的減免。
晚上回去,她和易霆說起這個事。
易霆略微了解一點,便道:“還是看貢獻,如果貢獻突出的,是有這種優惠的。我記得你上了幾次報紙,被當作典型表揚,當然也有機會試試。還有一個是雇傭殘疾人,這些是有稅費減免補貼的。”
許夢雪了然。
算起來,她品牌影響不小,到底隻有一家店,品牌的根據地並沒有。至於剛租的那間辦公室,許小弟他們得到消息,已經收拾收拾搬進去了。
得益於之前的那個夢,她對未來會發生什麼清晰了好多。那麼說實話,對現有品牌的規劃已經不滿足僅僅是租一個辦公室,而是應該像他們的店鋪一樣,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辦公室,甚至辦公樓?
也許,她該再買個房子?
許夢雪想想手裡的錢,不禁有個大膽的想法,朝易霆打聽:“你說有沒有可能,會讓上麵批一塊地給我?”
具體拿地做什麼,她還沒想好,可是這種種花家對土地的情懷,讓她覺得如果能有一塊地簡直再好不過了。
易霆微怔,而後道:“這樣吧,我替你打聽打聽。對了,你拿地想乾什麼?”
許夢雪搖頭:“我還沒想好,就是想著手裡有錢,也許能買塊地?”
易霆:“……”
他越發地有一種不努力就會被媳婦遠遠甩在身後的感覺了。之前的房子買不起,現在買地根本不是他一個月幾十塊能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