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2 / 2)

雖然妯娌間也有矛盾,尤其是在賈政搬進榮禧堂之後,更是如此。

不過家中的管家權,賈母卻是全盤交給了張氏,這種平衡,也讓兩房不至於真的鬨掰。

王夫人啜泣著,圓臉上滿是焦慮,“我知他心裡是想著珠兒好,可是這般逼迫,珠兒的身子又不大好,我總怕虧空了他的精血。這才多大呀……”

張夫人想起自家那個調皮搗蛋的賈璉,再想起自己滑胎的頭生子,眼神黯淡了一分,卻是慶幸小二身體康健。

雖然在讀書上的天賦不如賈珠,但好歹能順順遂遂,無病無災。

那廂,得了王夫人的允許,賈珠院子裡的人就開始準備起來。

馬車,糕點,出行的衣裳,筆墨紙硯(賈珠偶爾會在車上用到),誰跟著一起外出等等這般瑣碎的事情很快安排下去。

等賈珠上了馬車,出了門,看著外頭逐漸熱鬨起來的景象時,蒼白的小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迎著外頭的涼風,他吸了吸通紅的小鼻子,喃喃說道,“好香。”

外頭街道上,正有各種各樣的味道,許是剛經過酒家,從裡頭傳來飯菜的香味,實在誘人。

真不能怪小孩嘴饞,他常年吃得清淡,甚少聞過如此香味,一時間竟有了幾分意動。

但要忍耐。

要乖,要聽話,不能這麼胡來。

小孩抿著嘴這麼想。

等賈珠聽到激烈的爭吵聲,吵得無法忍受,下意識抬頭去看窗外的時候,賈府的馬車正在緩慢經過一段熱鬨的街市。

車夫小心翼翼操控著馬車,生怕鬨出事來。而外頭的聲音,也一句句跟著砸過來。

“這東西本來就值那個價,你們砸壞了我的東西,難道不應該賠嗎?”粗糲的男聲響起來,聽著異常暴躁,就連距離有點遠的賈珠聽著都刺耳,更彆說在現場的那對主仆了。

那對主仆一老一小,旁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那小娃娃估計出身富貴,光是那麼站,就透著一種彆有不同的氣質。

接口的是身後的仆人。

“照價賠償要多少?”

攤主的眼珠子動了兩下,笑嘻嘻地說道:“少說這個數。”

他比劃了個“八”。

“八兩?”

那攤主卻露出一種被羞辱的神情。

“八兩,你是在說笑嗎?八百兩!”

攤主貪婪地看著他們,粗聲粗氣地叫嚷著要去報官。

賈珠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間露出來的些許碎瓦,“……應該不至於這個價吧?”他有些遲疑地說道。

坐在馬車內陪著賈珠的郎秋瞥了一眼,飛快地說道:“大爺,那是在敲竹杠呢!”

那東西顯然不值這個價。

但他也沒理會的想法,催促著車夫快點經

過這裡。

人實在是太多了。

賈珠抿了抿嘴角,小身子突然探出車窗外,大聲說道:“讓他報官去,既然這器物這般昂貴,總得讓官府掌掌眼,以免耽誤了攤主將來的生意。免得隨便一件就是上百兩,在這人來人往的道上,可真是耽擱不起。”他的聲音軟綿,聽著沒什麼力氣,卻因為馬車恰巧就在對麵邊上,令爭執和看熱鬨的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誰也沒發現,那熱鬨中的小娃娃聽到這聲音,下意識就想轉頭,卻又停住。

這攤主眼見半途突然有人出來攪局,眼底閃過一絲厲色,卻發現那馬車上出頭的小孩家世不凡,而那馬車上的標記看來非常熟悉,該是他曾經記得不能得罪的人家。

他訕訕退了一步,卻依舊非常粗暴,“……報官就不用了,太麻煩官家的人。你不必賠我八百兩,但折半四百兩總得要吧?”

坐回馬車的賈珠:“這人可真煩。”他生氣地擰著小眉頭。

他不會罵人。

這就是他能說得出來最討厭的話了。

郎秋眼疾手快抱住還要出去的小主子,急切地說道:“哎喲喂我的好大爺,要是那粗人傷到你可就不好了。不如讓知秋拿著府上的牌子去官府走一趟,大爺可不能再露麵了!”那粗人一看就是有點身手,可彆傷了賈珠。

賈珠扒著車窗,卻被郎秋死死抱住,隻能可憐巴巴地勉強看到外頭一點。

“哇——”

聽著看熱鬨的人這齊齊驚愕的叫聲,外層的百姓還以為攤主動手了。

“倒是伶牙俐齒。”一道突然響起的、慢吞吞拖長的小奶音裡透著嬌蠻慵懶,“卻不知道是你這張嘴硬,還是孤……我的長鞭更硬?”

“咻咻——”的破空聲驟然響起,聽著好似是鞭子抽開空氣的聲音。

賈珠聽得那小奶音,眼神驚愕,猛地一掙紮,郎秋猝不及防,讓得他小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正對上那鞭子狠狠抽打在攤主身上的一瞬。

那小娃娃穿著華貴的衣裳,滾邊也看不出是何圖式,手腕一抽,便是重重一鞭子抽打在攤主的身上。

小娃娃能有多大力氣,看熱鬨的百姓都以為那攤主肯定會暴怒,繼而抓住那小娃娃,卻沒想到那攤主居然就這麼直勾勾地倒了下去,眼底滿是驚愕。

恭敬站在小主子身後的老仆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指,彈出去的銀針正紮在攤主身上,令他動彈不得。

那小娃娃下手極狠,不過三兩下就把那人抽得滿地打滾,鞭鞭見血,攤主連連嚎叫的慘痛聲不絕於耳。

小娃娃的力氣當然比不得大人,可是那鞭子仿佛是特製,每一下抽在身上都疼得要命,完全無法忍耐。

賈珠本該害怕的。

彆說是見血,平日裡連打架都少,他什麼時候看過這種仗勢?

但反而因為這種不實在的感覺,讓賈珠到現在都沒有感知到應有的危險。

不是夢。

他怔怔地看著,“……太,”還沒說完的話被他強行一聲咳嗽嗆住,生生吞在喉嚨裡。

按理說這麼嘈雜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看熱鬨的人群,他這麼一點小動靜,根本不會引起彆人的關注。

可那凶殘的小娃娃似乎聽到了。

他慢吞吞停下動作,將一看就非常昂貴的、滲滿了血的長鞭抽了回來,臉上那種興致缺缺的散漫一下子消失,倏地看向賈珠。

有那麼一瞬,小孩有種自己被凶殘怪物盯上的錯覺。

下一刻,那隻凶殘的小娃娃丟開鞭子,嗷嗚嗷嗚地委屈起來,“阿珠,嗚嗚阿珠,阿珠阿珠阿珠……”

哇哦,連金豆豆都掉下來了的,好委屈。

聽著這可憐巴巴的小奶音,哎呀,都哭得破聲兒

了,賈珠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奔下車,憋得小臉通紅地將太子殿下抱回馬車上,而那老奴順理成章地與車夫坐在一起後,小孩盯著坐在他懷裡,扒拉著衣服的小娃,不由得露出茫然的小眼神,“……太子殿下,還害怕嗎?”

他遲鈍地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當然害怕……阿珠我好怕嗚嗚嗚……”

已經六歲了的太子殿下嗚嗚著,一拱一拱鑽進賈珠的懷裡,小身子還一顫一顫,可可憐,可委屈,可害怕了!

賈珠將那些怪異拋到腦後,忙抱住委屈唧唧的太子殿下,但下意識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卻是,“……原來不用二三十年……”

聽得這句,已經鑽進賈珠懷裡的太子殿下又猛抬起小腦袋,露出紅彤彤的大眼睛,委屈吧唧地哼哼,“阿珠真想等個二三十年呀?”

“當然不是,”賈珠連忙說道,“我隻是……”

小孩露出個有點羞怯的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好高興。”

他記得呢,和小太子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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