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頑不靈!”
諸華的臉色驟然沉下來,看了下左右站著的太監,“還愣著做什麼,把他給咱家提起來,動刑。”
窗外踮著腳的小太子立刻轉過身來,轉頭伸手捂住了賈珠的眼睛,“阿珠不要看。”
賈珠聽著裡麵的鞭子抽打聲,露出了一點奇怪的表情。他被允礽捂著眼睛,也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就著這般眼前漆黑的模樣,輕聲說道:“小德子不願意招供,要麼他是真的不知情,要麼,他才是這個關鍵。”
宮女的身份總是不如太監便利,尤其是小德子這種小太監,他們借著這種便利總能出入宮闈,能接觸到的人遠比桃柳要多得多。
桃柳甚少出毓慶宮,寥寥數次還都是去看顧自己的姊妹,她能收到的信息也都是借由小德子傳遞進來。
在這其中,倘若小德子動了什麼手腳,又或者,小德子背後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是承乾宮的皇貴妃呢?
“話又說回來,如不是皇貴妃,那娘娘豈非是被人坑了?”小太子驚奇地說道,不過從他的話裡,賈珠品嘗不出任何的味道,他索性直接問,“保成不喜歡……?”他沒有直白地說出來是誰,但允礽知道阿珠說的是皇貴妃。
“保成誰都不喜歡。”小胖崽以一種稍顯傲慢的姿態說道,“她們都不是皇額娘。”
也誰都替代不了他的額娘。
這宮中上下,誰不盯著皇後的位置?
可在貴妃晉升到皇貴妃後,大抵是明了了皇帝的主意,許多暗流這才被按了下去。有皇貴妃在,這後宮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出一個皇後的。
就連皇貴妃自己,距離那個位置隻有一步之遙,可是走不上去便是走不上去。
康煦帝是不會在這個時候立後的。
賈珠默默地點了點頭,就在這個時候,屋內傳來了一陣鬼哭狼嚎聲,小德子在諸華總管的酷刑下,到底是招認了他背後的主子究竟是誰。
——顧嬪。
賈珠微微皺眉,後宮妃嬪裡,除了高分位那幾位他有些印象,這位所謂的顧嬪,他是全然不認識。
顧嬪又緣何算計他?而且,為何稱號居然是“顧”?
允礽見賈珠不懂,便說道:“顧不是她的稱號,她的本姓就是顧。”到了嬪這個分位,不管是什麼出身,都會被賜稱號。
思及此處,允礽也不免皺了皺眉,說起來,這顧嬪當初為何沒有稱號來著?
【宿主可還記得,您所在的世界,原本是為一篇雜文。】
係統在此時此刻出聲,是賈珠完全沒想到的,他有些驚訝地在心裡回應,“記得,可是……這和現在有何關係?”
【雜文融合了各種流行的元素,不僅有衍生黑化,也有穿越時空,更有混合各種兄弟狗血爭鬥,你死我活的陰謀等等多種新奇元素。】
係統在這一句話內蹦躂出了好幾個賈珠不能理解的詞句。
“……穿越時空?”
【是的,顧嬪是一位穿
書者,卻以為自己是位穿越者。】
係統又花費了一點時間和賈珠解釋了穿越和穿書各自是什麼意思。
“那為何盯上我?”
賈珠百思不得其解。
【顧嬪以為自己是穿越到曆史存在的朝代,可實際上她是穿越到了以宿主為主角的,當她以為宿主的存在會改變她所知的曆史時,她選擇對宿主動手。】
“……為了不改變既定曆史,所以她想害了我?”賈珠的口吻裡滿是訝然,他從未想過動機會是這般離譜,“我是說,如果我消失,對她有什麼好處?”
【穿越曆史的人唯一的資本,就是對曆史的篤定。曆史改動越大,顧嬪手中的劇本就越無用。尤其改變還是在諸位皇子幼年時期,這影響會更大。】
……罷了。
賈珠掩麵,隻覺得這一出便是鬨劇。
他還在這頭和小太子兩人琢磨著到底是哪來的陰謀詭計,結果卻是如此簡單粗暴,怪異離奇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現實遠比離譜。】
“你其實知道所有的曆史劇情?”
【是的。】
“為何不告訴我?”
【係統無法這麼做。係統原本就是為了阻止此事的發生,即便現在任務對象發生了轉變,仍然無法改動此條束縛。】
“所以你隻能在關鍵點提示一二?”
【是的。】
賈珠並不失望。
這已經好上不少。
最起碼,他知道了原來顧嬪行的是一石二鳥之計。
她謀算的不隻是賈珠,也是皇貴妃。
她將屎盆子順手扣在了皇貴妃的身上,就算被查,隻要小德子不說,就不會連累到顧嬪自身。
而顧嬪之所以認定小德子不會背叛自己,是因著小德子的姊妹在顧嬪的手裡。隻不過此事已經被諸華查出了一點苗頭,拿來威脅區區一個小德子還是夠用的。
允礽沉默了一會,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怎麼是個人都有個妹妹?”
桃柳那裡有個,小德子這裡也有個。
小太子回頭數起自己現存的幾個大妹妹,數來數去,也就兩個,這一扒拉完,允礽鼻子都氣歪了,怎麼妹妹比弟弟少那老多。
而姐姐嘛,倒是和哥哥一樣,都隻有一個。
賈珠聽著小太子在那邊嘀咕著,輕歎了口氣。
這宮裡頭的妃嬪多的是想生兒子的。
倒也不是不疼閨女,隻是從先帝開始便總是有些規矩,這生下來的公主多數是要去和親安撫的。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又怎麼舍得呢?
隨著小德子供出了顧嬪,桃柳那邊的口供也已經差不多問完了。
兩邊一對,發現都能對上,小太子便小手一揮,叫諸華將這件事呈給康煦帝。而他,則是拖著腳也蹲麻了的賈珠回去毓慶宮躺著。
至少這一趟沒白跑,賈珠和允礽都印證了心中猜想。
午覺時分,小太子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
他悄咪地伸出手,在被褥下亂抓了一把,一把薅住了阿珠的手。
賈珠的手指纖細軟乎,捏起來跟沒有骨似的。
允礽捏著捏著,都忘記自己要作甚,玩得不亦樂乎。
“……殿下,不睡嗎?”
軟糯的聲音從邊上傳來,帶著無奈的歎氣。
是同樣也沒睡著的賈珠。
賈珠原是閉著眼睛在醞釀睡意,但現在被小太子這麼捏著,是怎麼都睡不著了。
賈珠睜開眼,感覺到小太子的胖手指——咦,為什麼連手指都是胖的——正在循著他的手背一點點地戳,並不疼,相反,還有點癢癢的。
“阿珠,對自己當初為何會入宮,有過猜想嗎?”
允礽仍在捏著阿珠的手,卻是有一搭沒一搭。
“有。”賈珠軟乎乎地說道,“家人其實曾有過一些不太好的猜測。”
小孩坦率得過分。
儘管兩個小孩都沒有明白說出來,但賈珠還是能感覺到小太子的身體僵硬了起來。賈珠什麼都不說,一點一點挪了過去,然後將肥團子攏在了懷裡,“可是我不在意。”
允礽趴在阿珠的懷裡小小聲地說道:“阿珠應該在意。”
今日的事情,可以說,也是為此才引發的,儘管尚不知道奉先殿布置了什麼,但想必也是些怪力亂神之物,為的就是要害了賈珠。
若沒有當初之事,就沒有今日之變。
縱然什麼都沒有真正發生過,可七歲的大孩子,太子殿下還是心有餘悸,悶悶不樂。
“為何要在意?”賈珠輕輕地,軟軟地說道,“自打我認識保成後,我所遇到的皆是好事,緣何要擔心這一點小小的波折?”
“但保成的確怪怪的。”肥團子一邊哼哼著,一邊往賈珠的身上攤,“令人討厭的夢。”
“保成真的什麼都記不得嗎?”
“……也有一些,好像是阿瑪在罵我,或者是,和兄弟吵架的畫麵,”小太子的聲音低落了些,“不過都是假的啦,阿瑪都沒白胡子的。”
現在的康煦帝還那麼年輕,彆說是白胡子,就是連白衣法都是沒有的。
賈珠頓了頓,將肥團子抱得更緊,挨挨蹭蹭著他的小臉蛋,“嗯,那些都是假的。保成已經是大皇子的師傅了,倘若大皇子和保成再吵嘴的話……”
小孩冥思苦想了一會,振奮地說道,“那就是欺負師長!”
小太子的眼神蹭地就亮了。
他激動而小聲地說道:“保成是大哥的師傅?”
賈珠煞有其事地點著小腦袋,“如果不是保成幫忙,大皇子應當是無法通過萬歲爺的考核的,如此,保成又怎能不算師傅呢?”
有理有據。
有理有據啊!
允礽激動得無形的小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明天,保成要讓大哥準備謝師宴!”肥團子大聲哼哼,“我要讓湯斌那個糟老頭子看看,保成,是個比他仁慈一百倍的好師傅!”
他都不打大哥手板心!
保成那麼糾結,痛苦,那麼絕望,都沒打人呢!
延禧宮內,逼得太子殿下“可憐”,“倒黴”,“絕望”又“無助”的大皇子莫名其妙地狠打了個噴嚏,背後莫名發寒。
大皇子:“……”
這種背後惡寒的感覺,難道他的好二弟又在算計他什麼?
這種熟悉到令人心酸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正趁著中午逃回來見額娘的大皇子憂鬱著看著惠嬪,“額娘,你說明兒我能不能不去上課?孩兒總覺得明日會發生不詳之事。”
惠嬪露出個溫婉柔和的笑容,“若是保清再繼續說下去,那今日保清身上定會發生不詳之事。”
麵對額娘的溫柔,允禔抖了抖。
真正弱小,可憐,又無助地縮成了一團——儘可能地縮小了一圈。
啊嗚額娘看起來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