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裡,許暢又低聲說道:“寶二爺,女兒家的清譽向來是要緊的,甄家的事情,可莫要說出去。要是連累了她們的聲名,將來可是在婚事上會為難的。”
寶玉鄭重其事地點頭,還要求馬車上的大丫鬟也不許說出去。
而後,寶玉方才拖著腮邊歎息,“這世間總是女兒家受苦,偏是這濁物般的男兒能得到讚譽,可真是不公。”
聽得一個小孩說出這樣的話,許暢的第一反應是覺得好笑,緊接著便是故意問道:“寶二爺覺得這世間的男子多不得用,那大爺呢?寶二爺自己呢?”
“我自己也當是渾濁之物,若是能救得這些姐姐妹妹,本就是我當做的。大哥哥……”寶玉冥思苦想,整個小臉都透著一種為難,“大哥哥不一樣。”
他拍著小肉手說道。
“大哥哥雖也是滿口酸儒之言,可他言之有物,從不曾將寶玉當做小兒。”
可他明明就是個小孩。
許暢在心裡嘀咕,卻知道寶二爺說的是什麼意思。
大爺這個人看著嚴肅,可實際上最是心軟,除了教訓人的時候,也不端著架子。雖然因為出入宮闈,所以家裡呆著的時間很少,可是不管是大房還是二房裡的孩子,都甚是喜歡與他親近。
“許暢,大哥哥很好。”
寶玉忽而緊張了起來,小手捉著許暢的衣襟,“你們可得好好保護大哥哥。”
“大爺可是會武的,他的身手可比小的要好不少。”許暢沒意會到寶玉的意思,笑著說道。
寶二爺覺得大哥哥身邊的書童是個笨蛋。
他惆悵地鬆開手,托著自己的小臉。
像是大哥哥這樣好,這樣高潔的人,若是去了那汙濁的官場,可不知要被吞吃成什麼模樣。
寶玉擔心。
小寶玉可非常擔心。
…
“哈湫——”
賈珠尷尬地捂住臉,偷偷地忍住又一個噴嚏。
“去請太醫。”
“殿下,我無事。”
“玉柱兒,還愣著作甚?”
太子殿下凶巴巴地說道,玉柱兒拔腿就跑。
這日,太子回來的時候,不隻是他一人,他的身後,還跟著還不少跟屁蟲。
甩不掉這些跟屁蟲,叫太子的臉上也不咋痛快。
連與他們說話都是冷冰冰的,頗有想要開踹的怒意。
可是麵對太子殿下的薄怒,四皇子卻是高興極了。他小心翼翼地擠開其他人的包圍,成為第一個突破界限出現在賈珠身邊的人。
“珠大哥,你好厲害!”
四皇子的誇讚,叫賈珠有些摸不著腦袋。
允禛緊張兮兮地看了下左右,發現其他人都被太子二哥的死亡視線瞪得壓根沒能靠近——是的,就連允禔也沒成功,允禛能鑽過來特彆像是被放大水才給成的——他趴在賈珠的床邊,一雙黑色的眼眸亮晶晶,“二哥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賈珠捏了捏指尖,盯著那個如同噴火龍的太子殿下,露出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你更喜歡眼下這個,看起來率性的太子爺?”
允禛非常用力地點著小腦袋。
他喜歡這個說笑就笑,說怒就怒的二哥,不喜歡那個看著總是笑眯眯,卻叫他總是不敢靠近的太子爺。
歸根究底,其實都是一人。
可是允禛卻不想靠近。
賈珠確定,太子的異樣應當是沒有流露出來,叫其他人發覺——這是經過係統的保證,儘管它的保證有些拉胯——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允禛卻還是能覺察出微妙,不由得叫賈珠感慨,這皇室中的子弟,或許是因為環境的不同,瞧著比常人多出了一個心眼似的。
“哈哈哈哈哈,我就說你前段時間是苦夏,現在總算不那麼娘們唧唧,笑得滲人。”
允禔的大嗓門傳來,叫賈珠哽住。
……好吧,也還是有笨蛋。
“春華,過來。”
太子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將大宮女叫了過來,然後手指點了點允禔。
春華朝著他們欠身,款款地走到大皇子的跟前,微微一笑,然後閃電般出手,一下子將允禔踢倒在地。這猝不及防的舉動,叫大皇子摔了個七仰八叉。
“大哥,彆瞧不起娘們。”太子漫不經心地說道,“孤身邊這幾個宮女,你可未必能打得過。”
允禛的嘴巴張開,半晌,往賈珠的身邊縮了縮,“我不說二哥了,二哥不會打我吧?”
賈珠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多時,偷渡過來的允禛被允礽擰著耳朵帶走了,“你以為偷摸著過來,孤便看不到?你私下總愛和阿珠嘀咕著什麼?嗯,不如叫孤也聽聽看?”
“二哥,二哥,耳朵要掉了。”
允禛哭唧唧地叫。
五皇子和七皇子一人一邊抱住了允礽的腿,給允禛求情。
允礽非常不滿意地抖著左邊的腿,“小五,你還杵在孤這裡作甚?”
這兩個小累贅也是不輕,扒拉著腿還挺沉的。
太子這暗含威脅的話,叫允祺立刻想起自己還自身難保。他的小眼睛連忙四處掃射,從殿宇的角落裡找到了一直躲在那裡的允祉,並且不顧他哥露出來的掙紮,飛撲到了他那裡。
被倒黴暴露了藏身地,隻打算戰戰兢兢龜縮到最後離開的皇子不得不麵對太子的死亡視線。
他尷尬不失禮貌地扯出一抹慘白的笑,拖著五皇子這個倒黴崽子的後領,像是龜速爬地挪到了太子的跟前,並且將五皇子擋在了最前麵。
“二哥。”
他顫巍巍地叫道。
太子卻不看他,正從自己身上撕下來又一個皇子,他鬱鬱地盯著樂嗬嗬的七皇子,簡直不能理解這些小豆丁這麼前仆後繼是完全不怕死嗎?
怎麼,難道是他的脾氣太好,所以這一個兩個都爬到他頭上來了?
“你要找的人不是孤。”
太子一邊抖著七皇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皇子微顫,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正坐在床邊的少年。賈珠的臉色蒼白,身上穿的服飾看起來有些寬大,反倒是讓他的腰身過分瘦削,空蕩蕩的,好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
他當然明白太子的意思。
允祉抿緊了嘴,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說是屈辱也算不上,可要叫他心甘情願去道歉,皇子又覺得拉不下臉。
然太子的眼睛雖然不曾看著他,那句話卻好似鞭子狠狠抽打著他,讓允祉不得不小步小步地走著,一步步靠近賈珠。
在賈珠的身邊,還站著允禔。
允禔是趁著太子和幾個小皇子“搏鬥”時才偷偷靠近的。
允祉和允祺走得更近些,正好能聽到他們說話。
允禔大咧咧地說道:“……你是沒看到保成那時的臉色,我都差點以為他要殺人了。”
賈珠的聲音溫和無奈,“大皇子,這怎麼可能?殿下隻是偶爾氣惱了些,可不會像是你說的那般可怖。”
允禔無語,粗聲粗氣地說道:“你對太子是不是有些太好的印象?你難道還覺得他是什麼小可憐不成?阿珠,我是與他一起狩獵過的,我敢保證,他那會肯定是氣得想要殺人。”
那鐵青的臉色,嘖嘖,可多久沒見過。
賈珠:“……”
皇子:“……”
他寒毛聳立。
五皇子還樂嗬嗬地抱著哥的腰,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吧,倘若殿下真的很生氣,那又如何?”那個蒼白少年低頭笑起來,“他是太子,縱是生氣,難道不應該嗎?”
大皇子嘖嘖稱奇地看著賈珠,“沒想到你也是這麼個縱容的性子,沒看出來啊。”
賈珠收斂了些笑意,看了眼允禔,“大皇子,太子爺無需我縱容,他本來就是東宮,想做什麼,想說什麼,我人言輕微,怎可能與我有關?”
“阿珠這話就真是不如不說了。”大皇子慵懶地笑起來,“除了阿瑪外,誰不知道,想要勸說太子最好的法子,便是從你這裡入手。”
賈珠有些茫然地歪著小腦袋。
“……你不知道?”
賈珠搖了搖頭,“我從未和其他人接觸過。”
他有些明白大皇子的暗示,卻更加覺得和自己沒有關係。
直到今日,賈珠那些所謂的勸說,都隻在安撫太子的情緒上,他不覺得,自己在其他的大事上可曾插過手。
大皇子似是有些目瞪口呆,半晌,他捂著臉笑了起來,“我說呢……原來那臭小子將這些都攔了下來,我還以為……”
賈珠見大皇子這話說得斷斷續續,不由得追問,“大皇子到底想說什麼?”
允禔喜歡直來直往,見賈珠真的不知道,就坦白地說道:“前頭朝事上,太子因為賑災一事,與不少人起了衝突,重新啟用了索額圖派係的官員。阿瑪也縱容著太子如此,不少人覺得,太子此舉是任人唯親,也有些人瞧著這件事以為有了機會,正一門心思想要鑽營。
“可太子的年紀還不到真正參政的時候,外臣未必能接觸到東宮,於是不少人看上了太子身旁的伴讀,你也是其中之一。”
不,應當說,賈珠是他們看中最合適的人選。
要大皇子說,這聽起來像是想找人吹枕邊風,的確是有點可笑。
尤其是這風聲能傳出來,究竟有幾分故意……
哼,阿瑪這是在放長線,釣大魚罷?
允禔知道此事時,且不說朝事上的事,他本以為賈珠這段時日會不堪其擾,正打算問過他的感受,卻沒想到,賈珠連此事都不知道。
賈珠慢吞吞地說道:“你要說索額圖的事,我倒是知道一點,格圖肯與我說過,但後者,我一概不知。”
說到底,太子殿下啟用的那個人,乃是索額圖派係的官員都頭疼的臭石頭,又冷又硬,要是真的遇上事,說不定連自己人也可以扯下馬。
但這樣的人,來賑災做事,是再好不過。
賈珠並不覺得太子這麼做有錯。
他微眯著眼,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倒是覺得,這件事,未必沒人推波助瀾,是為了抹黑太子的聲譽。”
“你要這麼說,倒也是沒錯。”允禔的聲音淡淡,“可他既然選擇這麼做,合該承擔這樣的後果。不過,他對阿珠倒是嗬護得很,倒叫你一點事都沒沾上。”
“此事,本就與阿珠沒關係。”
允礽的聲音冷不丁從他們身後響起,“倒是大哥的廢話可真多,特特來阿珠麵前說這些,難道是覺得皮太癢了?”
允禔回頭看了一眼,意識到太子的手指正危險地摩/挲著腰間的長鞭。他嘿嘿傻笑,往後麵倒退了兩步,伸長脖子將停留在兩步開外的允祉和允祺扯了進來。
“你們兩個,不是有話要和阿珠說嗎?”
允祉:!大哥這個壞東西!
允禔用眼神沉痛地回應:死道友不死貧道!
允祺沒發現這兩個兄長的眼神交流,見大哥這般說,就噠噠噠地跑過來,啪嘰摔在床鋪旁,囁嚅著說道:“珠大鍋,是允祺搓啦!”
那一腳是他踹出去的。
他還使出了吃奶的勁頭。
“和鍋沒有關係,都是我一個人的搓!”
五皇子的口音時至今日還是有些濃重,可在近來和四皇子廝混——呸,湊在一起玩鬨後,到底是給掰回來一些,大家夥還能勉強聽清楚他到底是在說什麼,就是有些字詞還是不太準確。
允祉微愣,冷著臉往前走了兩步,“允祺,你說的什麼胡話。你哥難道還需要你來承擔責任?”他看向賈珠,有些硬邦邦地說道:“賈珠,是我沒看好,這才叫你受了傷。待會本皇子會叫宮裡頭的人送來賠禮,連帶著小五的那份一起。”
他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允祺要說話的嘴巴。
這宮裡允祉排行老,也算是眾皇子裡麵歲數大的,要是這會真的叫允祺代替他道歉,還將所有責任全部都攔下來,叫他以後的臉麵往哪裡擱啊!
允礽皺眉,似是對允祉的態度不太滿意。
賈珠下意識攥住了太子的袖子,微微晃動了兩下,太子便輕輕哼了一聲,到底是不說話。
將此事掀開後,自覺丟臉的皇子迅速地抱著五皇子離開了,徒留下旁觀了一切的大皇子朝著賈珠擠眉弄眼,“阿珠,你不是說你勸說是沒用的嗎?那方才又是怎麼回事?”
賈珠淡定地說道:“太子殿下喜歡兄友弟恭,喜歡兄弟手足,自然不會過分苛責。”
允禔做出一個嘔吐的動作,捂著嘴巴蒼白著說道,“一想到阿珠方才的話,我就感覺一股惡心感從胃部升起來……”
太子陰測測地盯著裝模作樣的允禔,猛地抽/出了腰間的長鞭,啪一聲甩在地上。
“無事,大哥想必是缺少鍛煉,孤眼下就好好錘煉一番,好叫大哥知道,什麼是兄友弟恭!”
允禔刷地跑路。
太子麵色猙獰地追了上去,一時間,整個毓慶宮都充滿了“歡聲笑語”,一瞬間變成了你追我趕。
賈珠慢吞吞,慢吞吞將自己重新塞進了被窩裡。
這亂糟糟的局麵,還是留給皇子們收拾得了,左不過也就是……
咳咳,挨打。
在上躥下跳的尖叫聲裡,賈珠閉上了眼。
卻止不住笑意。
……允禛說得沒錯。
這般恣意妄為的太子殿下,的確叫人更加喜歡。
…
賈珠在宮內養了兩天才得以出宮。
躺在自家的馬車上,許暢將之前寶二爺出府,並且遇到了甄夫人一家的事情告訴了賈珠。
郎秋的視線時不時地落在了賈珠的額頭上,等對話結束,忙不迭地說道:“大爺,你這額角的淤腫,怎看起來這般嚴重?當真恢複了嗎?”
賈珠摸了摸淤青,“隻是散開瞧著恐怖罷了,已經沒事。”
接連睡了兩日,賈珠根本不覺得難受了。
不過,寶玉出府,卻遇到甄夫人一事,卻叫賈珠有些上心。
寶玉那一次出門,本是跟著王夫人一起去王家做客,卻沒想到王老夫人病重,這才急急留下探望,叫寶玉自己家去。
卻是這般湊巧嗎?
賈珠惦記著王老夫人的病,先是問了幾句,而後才問起甄夫人那邊。
郎秋便答,“寶二爺那事後,我又去過一回。那小小姐沒事,反倒是那甄夫人有些憂心。”
賈珠輕聲說道:“甄夫人一人撐起門楣,擔心的事情自然是多了些。不過此事並非是誰之過,所幸無大事,這便好。”
許暢摸著自己的頭,“得虧跟著出來的都不是那些野蠻的性,要是隔壁府上焦大那幾個,可不得鬨翻了。”
“焦大?”
賈珠挑眉,這名頭他可記得。
那是東府的人。
郎秋歎息著說道:“話不能這麼說,焦大是和前頭的寧國公有過命的交情,對公爺有救命之恩。不過自從敬大老爺不怎麼管事後,珍大爺這幾個,並不怎麼敬著他。”
賈珠平靜地說道:“東府的事情,咱也管不到。卻不可學他們那般放肆,老祖宗這些年管教下仆,也是為了預防生事。”
“啊,對了,大爺……”說到生事,郎秋忽而想起一事,“門房說過好幾次,也將此事呈給大太太,說是外頭總有些人送來貴重之禮,前幾回都給家裡頭拒回去了。可這瞧著總是有些難為,大太太說是要與大爺說一聲,免得外頭有什麼事,是家裡頭不知道的。”
賈珠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拒絕得好,待我回去,會與大伯母說上一聲。”
郎秋和許暢見賈珠的臉色不好,就都閉上了嘴不說話,安靜地跪坐在邊上守著。
送禮的事情,太子後來與賈珠解釋過,賈珠也並沒有在意,可寶玉和甄夫人的碰麵,是真的湊巧,還是……
他可沒有忘記,甄夫人家裡的遭遇,與寶玉身上的奇異。
那枚通靈寶玉,還有甄家遇到的僧道,這二者間,會不會有什麼聯係?又或者,寶玉的本身,與僧道,有何瓜葛?
一想到英蓮險些遭遇到何其痛苦之事,賈珠的臉色便有些難看。
他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出現在寶玉身上。
待回了府中,見府上氣氛怪異,許暢問起,方才知道,江南林家送來了書信,說是那位嫁出去的姑母身體不適。
賈母方才哭過一場,神情鬱鬱。
那榮慶堂內的丫鬟見得賈珠前來,忙喜得迎上來,“大爺好在回來,老祖宗最是喜歡你,定可叫她高興起來。”
賈珠:“寶玉不在裡頭?”
丫鬟歎道:“在是在,可方才正被二老爺訓過一回,暫是不敢說話。”
一想起賈政的嚴肅,賈珠也忍不住抿唇。
父親的嚴厲,他自己是領教過的,他心中倒是有些懊惱,早知前頭就不必那麼早教寶玉讀書,縱他真的聰慧,也沒有四歲就要被壓著讀書的理。
他彎腰踏足榮慶堂,就看到幾位長輩在上首,寶玉攥著賈母的袖子坐在邊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的確是被訓斥過的可憐。
賈珠一一拜見過眾人,被賈母召了過去,看著他額頭的傷勢,又是一番垂淚。
賈珠忙安慰了幾句,又戳了戳寶玉。
寶玉茫茫然被大哥哥戳了後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小心地看了眼賈政。
賈珠又捏了捏他的手,叫小孩大膽起來,一下子撲到在賈母的懷裡,說起了喜慶的話。縱是賈母的心中難受,有著乖孫在前,到底是緩了過來。
張夫人鬆了口氣,看了眼賈赦,忙說道:“母親,敏兒身體不適,雖說那府上肯定是有藥材,但我等也可送些過去,免得有些應急不夠手。
“再說,也可派個信得過的管家去瞧瞧,好叫咱知道,敏兒的病情究竟如何。”
賈赦連連點頭,他是個混不吝的,卻有一腔擔心母親的孝心。
隻要賈母能高興,便是天上月也摘得去。
王夫人也是頷首,“雖說這信是姑爺寫的,倒不是懷疑他的心性。隻是怕姑爺和敏兒都報喜不報憂,隻說些麵上的話,那真正害怕的卻不肯說。”
賈母覺得兩個媳婦都是識大體,又懂分寸的,這心中熨帖了些,又吩咐鴛鴦去開自己的庫房,取來人參等物。
張王夫人又一人一句,將單子給列了出來。
賈珠見賈母的情緒好轉,這才鬆了口氣。
這位嫁去林家的姑母身體一直都不太好,這一二年間,似是更嚴重了些,定是無法起身,才會叫那報喜不報憂的性子都送來了信。
一想到此,賈珠也不免歎息。
…
正此時,乾清宮內。
康煦帝按著傳遞到案頭上的文書,麵上的神情不顯,似笑非笑,“……說是,出現在了揚州巡鹽禦史府上?”
他的手指敲了敲,挑起眉。
揚州的巡鹽禦史,皇帝記得,是叫林如海罷?
……乃是賈府的姻親。
賈府,賈珠。
康煦帝自言自語地笑了起來。
這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