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圖肯也說,“我就知道,不過你也實誠,這種事給自己乾成這般,你都不會喝酒,去湊什麼熱鬨?”
賈珠趴在桌上,困頓地說道:“彆說我了,殿下還未來……是又要上朝去了?”
“沒準的事。”曹珍聳肩。
他們之中,往往賈珠是第一個來的,今兒他們沒見到賈珠,已經算是奇特了。
賈珠趴了一會才算是緩了過來,揉著自己的額頭又坐起來。
“不過我聽說這兩□□上一直都在爭吵,不知又要吵到什麼時候。”說這話是消息比較靈通的格圖肯。
“我自然也是聽說了,湖北那邊有人抗議罷兵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朝中正在議論此事,如果不趁著冬日之前將這氣勢壓下來的話,會越發嚴重。”曹珍的嘴巴上說著嚴重,可他的臉上卻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但這消息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了,如今快要結束,還吵這事兒,就有些太過了吧?”
“自然不是為了這件。”
格圖肯搖頭,“記得嗎?去年的時候湖北巡撫就遭了彈劾,說他貪汙納賄,查了不少人。”
賈珠慢吞吞地說道:“這兩樁事情上下有所聯係?”
“到底有沒有聯係,我們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有些人心裡清楚。”格圖肯笑了起來,“再加上明相被罷的事情,從他手裡走了多少人,誰也不知道,這兩年算是最亂的時候了,還是得安分些。”
就不知道他這話到底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對賈珠他們說的。
賈珠若有所思看了眼格圖肯。
要知道他的祖父可是索額圖,索額圖與太子的關係……再加上如今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賈珠抿唇,到底沒繼續想下去。
太子殿下沒來,就算太子師傅來了,他們也沒什麼可乾的,師傅就讓他們將之前的經書朗讀百遍,也就這三個人,說起話來都有點慢吞吞。
平時賈珠還算中氣十足,念得非常認真,可是今天醉酒之後的早晨,他總歸是身體疲軟,說起話來也軟綿綿,沒什麼力氣,就叫他們的朗讀聲也變得有些軟趴趴。
太子師傅也懶得叫他們提起精神,就連他自己也顯得有些困頓,畢竟今兒這天氣可不怎麼好,外頭陰沉沉的下起了小雨,潮濕之餘,也帶著外頭吹進來的涼颼颼。
賈珠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這天氣漸漸冷了下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似乎是有些單薄了。
這殿內伺候的人可非常機靈,就看著賈珠這麼個動作,就立刻去取了厚實衣裳遞給賈珠。
賈珠輕聲道謝,穿上後總算是好了些。
略到休息的時候,格圖肯忍不住說道,“今兒這時辰,可是比往常還要晚。”雨越下越大,看起來越發暗沉。
可太子殿下還未來,也不知道前頭出了什麼事兒。
就在這個時候宮殿外有人冒雨前來,看著像是乾清宮的人。
幾個小太監連忙將他迎接了進來,又是遞帕子,又是幫忙擦拭。
幾個伴讀認真一看,這不是趙昌嗎?
這位殿前大太監的身後跟著兩位小太監,他們方才正在給趙昌撐傘,可是這途中驟然的雨勢變大,連帶著三個人都澆濕,著實狼狽。
這位殿前大太監顧不上自己的模樣,衝著宮殿內的幾位伴讀笑著,拱手朗聲說道,“諸位公子,皇上有令,欲要帶幾位皇子出宮視察,諸位也隨同而去,即刻便走。”
這命令來得倉促,又突然。
格圖肯等幾個都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兒,就一起被打包帶走了。
等他們上了馬車,而這車馬又冒著雨往外走時,曹珍略撩開車簾,看向外麵,馬車前後除開他們之外,也有不少侍衛跟著,再往前頭也有幾輛馬車,顯然正如這位大太監所說,這一行人是要出宮去。
格圖肯坐在馬車內,大手拍了拍肩膀上沾到的雨水,有些納悶。
皇帝從前也有過這樣的閒情雅致,帶著幾位皇子出宮去皇莊上遊玩,說是要指點他們熟知農生百態,但其實也就是父子遊玩,可都跟他們這些伴讀沒有關係。
今日這行程一看就是皇帝突然定下的,這才叫這些宮人們顯得有些忙亂倉促,而且這天氣一看就不怎麼好,大雨滂沱,也不知何時能夠停下,這麼匆忙忙的外出,定又多了幾分麻煩。
熟知真相的,也就隻有康煦帝發火時跟在身邊的那幾個。
包括允礽。
太子眼下就坐在皇帝的禦駕裡,正慢悠悠給他斟茶,他動作起來如行雲流水非常優雅,給康煦帝倒了濃濃一杯之後,這才笑著開口,“阿瑪何必為他們幾個置氣?都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悔改,死了就死了。”
“你看朕像是生氣的樣子嗎?”皇帝樂嗬嗬看著他。
“縱然不是生氣也大差不遠。”太子自得搖了搖頭,“阿瑪休想騙過我去。”
康煦帝笑了笑,“你倒是知道不少,朕倒不是為了朝廷的事在惱怒,不過是在想,當朕穩坐朝堂之時,四麵八方的消息都是通過這底下層層往上遞進,許多事情都是瞞上不瞞下,”話到這裡,這位皇帝的眼神有些幽深,“焉能知道這些入了我耳的消息,是真是假?”
太子笑眯眯,“阿瑪,我知你要作甚了。”皇帝不過泄露了一二口風,他就立刻知道了阿瑪想要做什麼。
南巡。
…
賈珠這一路坐得有些顛簸,畢竟他本就因為醉酒有些頭疼,等到了皇莊上,人更是頹廢。
他嚼了兩口清涼的糖果,感覺一股涼氣直衝腦門,人總算清醒了些。
等下了馬車時,這一直不停的雨勢,反倒是暫歇。
這雨過天晴,人走起來也就順當。
賈珠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太子,不由得笑了笑,而太子也遠遠看到了賈珠,本也是笑著的,隻是在看清楚他的臉色之後,神色就為之一變。
太子低頭與人說了些什麼,便見他身旁的太監走了過來,越過其他人,將賈珠請了過去。
太子背著手,站在康煦帝的身旁凶巴巴地說道:“阿珠這是做了什麼,才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模樣?”
他甚少看到賈珠這個模樣,一時之間竟沒有曹珍反應的快。
皇帝笑著看了一眼,不緊不慢說道,“阿珠這不是明擺著宿醉了,方才會是這個模樣。”
賈珠羞愧得想鑽到地裡去。
太子不信,“阿瑪彆插嘴,阿珠都不喜歡喝酒的。”
賈珠氣虛,眨了眨眼,軟聲解釋:“……我的確是……喝了……昨兒友人成婚,被邀請著過去,我便幫著新郎擋了些酒……”
這連說起的話都吞吞吐吐,帶著尷尬和難為情。
太子呆住。
過一會,他反應過來。
可生氣,可惱怒。
太子超大聲!
“阿珠都不許我多喝上幾杯,自個兒卻是喝醉了,這難道不是說一套做又是一套?”
賈珠乾巴巴想說什麼,轉念一想,太子說的好像也有道理,便垂著腦袋,有些沒精打采地說道,“那我錯啦,殿下不要生氣……”
他被太子殿下說得更加羞愧,就連聲音都小小聲的,像是雨打的芭蕉,蔫吧蔫吧的。
允礽癟著嘴,正想乘勝追擊,結果冷不丁轉頭一看,康煦帝居然在偷笑!
允礽雷霆震怒,大怒。
他一把揪住了皇帝的衣裳,“阿瑪!”
他在前頭這般,阿瑪卻在他的背後給他拆台子!
皇帝清了清喉嚨,似模似樣地咳嗽兩聲。
這能怪他麼?
誰讓方才那一瞬太子呆掉的樣子,真的太傻,太懵!
他還少有看到保成這德性呢。
“朕幫著保成罰一罰阿珠罷,”康煦帝四下一看,笑了起來,“就罰阿珠待會去幫著搶收吧。”
皇帝的語氣溫和,慢悠悠地看著賈珠。
這反倒讓賈珠更氣虛,更愧疚。
嗚嗚更想掩麵了。
這喝了一場酒,倒是鬨得人儘皆知,著實是丟臉。
太子看著阿珠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的模樣,哼哼了兩聲,“這算什麼罰。”他嘴上這麼梆硬梆硬的,心裡卻想著待會得找個借口一起下去。
他可舍不得阿珠一個人做苦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