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2 / 2)

那濃濃的血腥味,讓再是擅長狩獵的侍衛都有些擔憂,不由得勸說太子殿下且先回去。

他們的獵物實在多了些,又散落了這麼多的血跡。

味道太過濃烈,伴隨著風傳開,便有可能招致無法抵擋的猛獸。

那些大型的野獸雖被驅趕到了深山,可保不準人類的活動不會將他們吸引出來。

太子雖在興頭上,但不是聽不進去意見。

他回頭看了眼在隊伍後麵墜著的賈珠,漆黑幽暗的眼神微變,緩緩頷首,“就照你說的做,先將這些獵物送回去。”

侍衛應是,分出一小隻隊伍將那些血淋淋的獵物送回去,餘下的人暫時尋了個乾燥避風的地方休整。

賈珠牽著馬走了過去,從這裡眺望,倒是能看到遠處的風景。

賈珠駐足看了好一會,方才緩緩靠近,淡著說道:“殿下,偶爾出來走走,倒也未嘗不可,這景色一覽,便叫人心曠神怡。”

允礽正在洗手,濕噠噠的血紅流淌下來,在地上蜿蜒成小道。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是阿珠平日不喜歡外出,總愛躲在屋內。”他的聲音有些冷,仿佛透著寒冰,賈珠卻不在乎,反倒是更靠近了些。

“若是心野了,這書就讀不進去。”賈珠搖頭,“殿下,放鬆容易,收斂難呀。”

太子斜睨他,“簡單的路你不走,偏要去攀登難處,阿珠怪誰呢?”

允礽這話,是意有所指。

賈珠想了想,歪著頭笑了起來,歎息著說道:“殿下焉能知,或許我方才是最狡猾的那個,知道自己能有退路,方才一意孤行。”

太子本想隨口反駁什麼,卻突然頓住,將賈珠的話咀嚼了又咀嚼,原本眉間的戾氣散去,換做是洋洋得意的自信。

“孤是阿珠的退路。”

賈珠忍不住笑,小聲嘟噥,“沒皮沒臉……”

殿下可真是自信過頭。

允礽沒聽到賈珠的埋汰,可縱是聽到了又如何?

他便是沒皮沒臉,儘管他知道那話是阿珠說出來故意哄他的,然他就是高興,就是快活。

待太子清洗完身上的血汙,又坐下歇息不久後,回去的侍衛們便回來了,帶來了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

五皇子意外落馬,摔傷了胳膊,四皇子為了救五皇子,也一同摔下了馬,扭傷了腳。

賈珠蹙眉,就聽太子問起了傷勢。

侍衛低頭,“四皇子的崴腳不算嚴重,休養兩日便好。五皇子落馬時意外被樹枝紮穿了皮肉,來時,太醫正在給五皇子處理傷勢。”

太子原是打算進去深入山林狩獵的,聽了侍衛說的話,他猶豫了一會,有些煩躁地抽了一鞭子,“罷了,且先回去看看。”他將心頭蠢蠢欲動的躁意壓下,冷聲叫身旁的侍衛起身,準備回去。

賈珠能看得出來太子眉間強行壓下的暴躁,他幾步走到殿下的身後,在衣袍交錯間,伸手捉住太子的手指,輕聲說道:“我很為殿下高興。”

“有什麼可高興的?”太子硬邦邦地說道,“因為孤少造殺孽了?”

賈珠晃了晃勾纏在一起的手指,聲音變得更加輕柔,“是殿下想這麼做,不是任何人的外力施加,這說明,殿下並未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可怕。”

太子頓住,蹙眉看向賈珠。

賈珠輕輕一笑,任由著允礽查看,好半晌,太子臉上狐疑晦澀之色淡去,換做是一種莫名的神情,“阿珠就不怕孤嗎?”

“有什麼可怕的?”

賈珠笑著,撓了撓殿下的手心,“殿下是人,又不是鬼神。”頓了頓,他的笑意淡了些,“便是鬼神,又有何懼?”

太子湊近了些,靠在賈珠的耳邊說道:“鬼神的確沒什麼可怕,怕的是這人心狡詐,阿珠還是怕些的好,免得以後後悔。”

允礽說完這話,便叫人去牽馬。

賈珠有些奇怪地揉了揉耳朵,剛才那一閃而過的濕潤,是他的錯覺?

他將耳朵都揉得通紅,也沒找出來問題是在哪,隻得放棄,頂著一隻紅通通的耳朵上了馬。

他們一路回去,其他人也陸續回來了,賈珠甚至能看到康煦帝的身影。眼瞅著狩獵的貴主們都平安歸來,這負責守備的統領也總算放心。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所站著的地麵略有不穩,像是輕輕晃動了起來。

在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太子胯/下黑馬突然昂起了上半身,不住嘶鳴起來。他那匹馬本就是馬中珍品,從不曾慌亂,此時所表現出來的反應,叫賈珠心中一沉。

他看向四周,但凡是活著的動物,都表現出了怪異的反應,好幾隻活著的錦雞掙脫了束縛的繩索飛——滑翔了起來,咯咯咯地叫著,各種吵雜的聲音在短暫的寂靜後驟然亂成一團。

賈珠依稀聽到有人在大吼,“地龍翻身——”

……什麼?

【宿主請放心,這隻是一次震級很小的地震,沒有什麼人員傷亡。】

係統的聲音適時在賈珠的耳邊響起。

“……為何你像是早就知道一樣?”

賈珠急急走到太子的身旁,將他拉扯到空曠的地方,皇帝與其他皇子也都被侍衛宮人們護著從營地扯出來,避到空曠的地方。

【這是一處劇情。】

係統坦然承認了這一點。

劇情。

賈珠在係統這裡,聽過好幾次這個說法,他不由得皺眉,“關乎什麼的劇情?你不是說,這隻是一處小地震嗎?”

【的確隻是輕微的地動,但在震級中心,還是會有少許地縫開裂,倘若有人就在震眼中,也容易出事。】

賈珠喃喃,“可這不對勁,如果這裡容易有地龍翻身,這皇家園林根本不會建到這裡。”

【在書中世界,為了劇情發展,一切皆有可能。作者想要這裡有地震,就會有地震。】

賈珠一時無語凝噎,說不出個什麼來。

過了一會,這地麵再無搖晃感,一切又好像平複下來。

“可你方才說,如果有人在地龍翻身的震中,也會容易出事?”賈珠在心裡喃喃重複著剛才係統說的話,一瞬間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尤為蒼白。

……倘若不是太子聽聞四五皇子的傷勢,在片刻猶豫後選擇了回頭,以他那會嗜殺的衝動,太子說不定還會繼續深入山林。

到那時候,他所在的位置,又算不算得上震中呢?

係統的聲音冰冷地在賈珠的耳邊回蕩。

【宿主,係統曾說過,你很聰明。】

賈珠如墜冰窟,若是殿下沒有回頭,那困在震中的他又會遭遇什麼?

太子感覺到地動不再搖晃,便要去查看阿瑪兄弟們的情況,豈料隻走了兩步,就讓賈珠攔了下來。

阿珠不知怎麼回事,兩眼發紅,手掌在允礽身上亂拍,一看便是在檢查他是否受傷,叫允礽有些茫然,架住阿珠的動作,“怎麼了?”允礽的臉上雖是嚴肅冰冷,說出來的話卻非常溫柔,“阿珠嚇到了?”

他方才都和賈珠在一起,阿珠應當知道,他是沒受傷才是呀。

太子輕輕捏了捏賈珠的指尖,暗示自己沒事。

賈珠抿緊唇,看著允礽的眼神仍是有些不對,可旋即他深呼一口氣,往後倒退,勉強笑了笑,“沒什麼,隻是怕殿下受傷,”他看向四周,好像是在檢查環境,又收了回來,垂頭說道,“殿下快去罷,不是要去慰問皇上與其他幾位皇子嗎?”

允礽下意識頷首,往前走了幾步,卻又轉身,將賈珠也拉了過來。

“一起。”

太子道。

他不知阿珠是怎麼了,卻本能不想讓現在的賈珠獨自一人。

賈珠跟著太子走了幾步,眼神隻落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上,心裡卻沉悶地與係統說話,“如果這一回太子沒有及時回來,他會如何?”

【允礽會在地動中摔斷了腿,花費了三年的時間才重新站起來。】

係統的每一句話都讓賈珠忍不住皺眉。

“那這改變……是意味著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嗎?”

【這當然是一個良性發展。】係統讚同賈珠的觀點,【允礽與手足的關係,可比係統預計的要好上太多,這都有賴於宿主的影響。】

賈珠搖頭,“這和我沒什麼關係,這純粹是靠殿下自己。”

【請宿主不要妄自菲薄,允礽與宿主長期相處,有些行為自會考慮到宿主的承受能力,宿主從不是那等離經叛道的人,行事作風自有法度。允礽在意宿主,自也會順之而變,這是理所當然。】

賈珠抿著唇,耳邊聽著係統的話,眼前看著太子掛著溫和不失擔憂的表情,在與康煦帝和眾皇子說話。

這一次地動看著突如其來,可實際上,除了幾頭獵物跑了外,並無其他影響。

康煦帝在地動停歇後,沒有立刻帶著大隊伍離開,且先在空曠之地暫歇,派人去檢查可有其他的傷亡。

太子一直都忙前忙後,直到驀然回頭,方才發現賈珠一直安靜地跟著他。

允礽心中難得有些疑竇,但也不適合在此時提起,隻是握住賈珠的手捏了捏,轉頭又埋首處理事情。

賈珠退後一步,看著眼前如流水在他眼前晃動的人與事,過了好一會,那種不確定的茫然方才緩緩落下,變成某種穩固的基石。

他從來都是懵懂前行,不確定所作所為究竟是否有用,倘若他的言行反倒是讓允礽陷入更為不堪的境地,那當如何?

可如今最起碼有一事,能挽回少許,便已足夠讓賈珠快慰。

獵場地動,底下的人自是不敢讓康煦帝久留,苦勸不已,方才讓皇帝改了主意,帶人離開了此處暫歇到另一處行宮去。

賈珠有了係統的保證,知道不會再有動蕩後,這才老實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等太子想起今日的端倪,想要揪著賈珠談一談時,卻發現遍尋不到賈珠的蹤跡,玉柱兒忙上前說道,“殿下,公子說是困頓,已是歇下了。”

除了大皇子也在幫忙外,其餘的皇子也都被一一送回了住處。

太子揉了揉眉心,和允禔對視了一眼,大皇子跨步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保成,你今日看起來可比平時還要嚴肅得多,可是嚇壞了?”

允礽拍掉允禔的胳膊,淡淡說道,“隻是擔心阿瑪與你們的安全。”

他隨口這麼一說,大皇子的手卻僵在了半空中,待太子狐疑地看回來,允禔方才反應過來,允礽這必定是心中揣著事,根本沒發現自己說了什麼。

允禔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猛地抱住了太子。

這難得一見的真心話要是讓太子反應過來,必定要羞惱非常,他可不能讓保成否認掉他方才說出來的話。

大皇子邊是這麼想著,邊用力揉搓著太子的臉,笑嘻嘻地說道:“保成,大哥今晚上陪著你如何,彆怕,我保管將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讓你睡得安穩!”

允礽毛骨悚然,一巴掌拍在大皇子的臉上拚命將他推開,嫌棄得要命,“你在發什麼癲,閒著沒事就去守著阿瑪,還不快滾!”

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康煦帝聽著他們兩個在外頭鬨出來的動靜,踱步出來,正巧看到允礽在允禔的懷裡掙紮,一臉救命的模樣,當即挑眉,“保清,你這是在做什麼?”

太子狠狠踹了允禔一腳,乾巴巴地說道,“大哥在發癲。”

允禔笑嘻嘻地說道:“阿瑪,我可是在和保成親熱。”

允礽聞言做出一副要嘔吐的樣子,倒退三步遠,又收斂神色麵無表情地說道:“阿瑪,既然一切都已經無事,那恕孤告退。”太子丟下這話轉身就走,那背影透著幾分狼狽逃竄。

幾個大太監的腳步飛快,都險些沒跟上太子殿下的步伐。

康煦帝給了大皇子一顆暴栗,“你纏著保成做什麼?他平時可不曾這般模樣。”

大皇子笑著靠在皇帝的耳邊,將方才允礽不經意說出來的話告知他,還感慨地說道:“我瞧著保成那摸不著頭腦的模樣,怕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這種不過心裡完全反射性說出來的話,方才叫人更加在意。

康煦帝笑罵,“沒出息,就這點小事都樂成這樣。”

大皇子不以為意,眼珠子一轉,笑著說,“那阿瑪為何也笑得這麼高興?”

康煦帝清了清嗓子,從容地說道:“朕,想笑便笑,用得著給你這小崽子解釋嗎?”

大皇子縮了縮脖子,嘀嘀咕咕。

仔細聽著,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話被康煦帝聽著,他又一巴掌拍在允禔的後腦勺。

一下又一下,拍得大皇子哀哀亂竄。

太子急急回去,知道賈珠當真歇下後,也沒讓人去打擾他,而是吩咐玉柱兒將守在外麵的侍衛叫進來。

王良在太子的身後輕聲說道:“這幾個侍衛是先前就在下頭等著,正巧遇到這次的事,奴才便讓他們先充入輪換。”

太子頷首,“做得好。”

這些侍衛原是太子派去賈府的侍衛,原本是全負責賈珠的安全,但這一回離宮的事情倉促,一路跟來後便隻在山腳下等著。偏出了這一回地動的事,離開皇家園林時,王良就順便將他們給帶上了。

他們平日每隔一段時間,也會將賈珠身旁發生的事情告知殿下,太子方才回來瞧見他們,便將此事記了一記。

幾個皮膚黝黑的男子入內,跪倒在門邊。

太子舒展著身子,任由著玉柱兒和王良兩人忙前忙後,將騎服換做常袍,一邊聽著那些侍衛的回稟。

可他一邊聽著,一邊也在走神。

除了剛才的正事,也有關乎賈珠的擔憂。

今日地動後,阿珠的神情一看就有些不對,可那時來不及問上緣由,眼下阿珠睡去,反倒失卻了最合適的時間。明日再來問話,便有些不合時宜,畢竟錯過了那當口就……

“……心上人……”

允礽一邊聽著,一邊半心半意地想著彆的事,直到一字半句砸入他的耳中,他似是奇怪地偏了偏頭,起初是懷疑自己聽錯,緩緩地看向門口的位置。

“將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太子的聲音不疾不徐,聽不出半點異樣。

侍衛不知所以然,重複地說道:“公子說,他已有了心上人。”

好一會,滿室寂靜。

“心上人?”

旋即,太子輕輕笑了起來。

隻那笑聲不知為何,聽著卻叫人遍體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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