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不能告訴老太太。
這件事,誰也不能知道。
郎秋狼狽地抹了把臉,濕噠噠的頭發被他胡亂地掠過去,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怎麼大爺就慣來不愛走尋常路呢?
這世間這麼多簡單的路徑,他偏是哪一條都不愛,一心一意隻闖死關不回頭?
…
“哈湫——”
賈珠摸了摸鼻子,喃喃地說道:“郎秋是不是在背後偷偷罵我?”
“那就割掉他的舌頭。”
太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賈珠怒視太子以表不讚同。
太子便改了改,“那就把他的嘴巴塞滿泥巴。”
賈珠:“……”
他將帕子丟在水盆裡,然後下意識又擦了擦手,好像這樣,才能把剛才那種黏糊微涼的感覺去掉。
太子看著賈珠心不在焉的模樣,從後抱住了賈珠的腰,冷不丁嚇唬他一跳。
太子不滿地說道:“阿珠為何還是這麼容易受驚?”
賈珠咬牙,“那殿下就不要抱著我的腰!”
不是知道他怕癢的嗎?
太子振振有詞,“阿珠與我這麼熟悉,理應熟悉我的氣息才是,怎可以與我這麼生疏?”
賈珠靈活地從太子的懷抱退了出來,忍不住白了一眼殿下,羞惱地說道:“便是我的家人,我也是怕癢的,難道我與家裡人便是生疏嗎?”
“可我是不同的。”
太子理所當然地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眸裡滿是無辜的笑意,“我有法子,能讓阿珠適應下來的。”
賈珠看著太子的笑意,下意識一個哆嗦,退回了屏風後,自顧自地整理起了衣裳,“大可不必。”
他心裡不由得想起一係列酷刑。
難道是要不斷撓癢癢強迫習慣那種酥/麻癢意?
賈珠打了個寒顫。
這可真是個酷刑,他絕對會在動手的時候笑暈過去。
或者,哭暈過去。
太子剛嘗了一點腥,正是貪吃的時候,這一整日下來,都跟在賈珠的背後繞,直到晚間,賈珠總算忍不得,將太子殿下給哄了回去。
再是黏糊糊的小情人,也沒這天天膩在一起吧?
賈珠尷尬地摸了摸後脖頸,那被咬的刺痛猶在。
方才在離去前,太子不滿賈珠趕人的舉動,在他的後脖頸凶狠地咬了一口,也不知那位置到底漏沒漏出來……
賈珠又是惱怒,又是好笑。
殿下有時候生氣起來,就像是一隻炸毛的狸奴。還是那種特黑,特暴躁的,斯哈斯哈地發著脾氣,自顧自地趴在牆頭上縮成一團,毛絨絨的尾巴呢,卻還是吊掛在牆邊上來回晃悠著,好似是在對人說:快來哄我——
賈珠為自己的想象忍不住笑出聲來,眼角的餘光瞥到郎秋正為難地站在那裡,一下子想起白日的事情。
他到底不忍見郎秋為難,回去後,便特地將郎秋叫了進來。
賈珠自顧自地在軟塌坐下,郎秋站在幾步開外,有些進退兩難,臉色看起來可不太好。
“我知你要說什麼。”賈珠淡定地說道,“的確是郎秋想的那樣。”
郎秋嘴唇囁嚅,臉色一下就煞白了。
“那,當初……大爺是在騙我?”
賈珠微頓,沉默了片刻,歎息著說道:“也不算是騙,至少在那個時候,殿下與我還是清白的。”
郎秋的臉色越來越白,賈珠都生怕他就這麼暈過去,“難道是那個時候,大爺,強迫了……”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賈珠茫
然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登時耳根微紅,“當然沒有!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們什麼都沒做過。”他異常強調地在“什麼都沒”上,那重音叫郎秋顯得迷茫了起來。
賈珠歎了口氣,想起太子的勸說,還是開口解釋,“我和殿下,是在昨日才說開的,隻是一時……意/亂/情/迷,往後如何,尚不可知呢。”
郎秋原本還在震撼裡,可聽了賈珠這話,卻猛地清醒過來,憤怒地說道,“難道殿下還想著讓大爺當秘密情/人,然後自己左擁右抱?”
賈珠淡淡說道:“對你主子有點信心,我再是如何喜歡殿下,都不至於卑躬屈膝到這般地步。”
郎秋訕訕地摸了摸臉,不敢說話。
賈珠沉默了一會,斂眉說道:“我與殿下的關係,目前隻有你,還有殿下的身邊人知道……”
“小的保證,不會再叫其他人知道。”郎秋連忙說道。
儘管郎秋不懂大爺為何偏偏會喜歡上太子,可這麼多年,和賈珠關係最親密的人,也就隻有太子殿下……如若從這個角度來說,也未嘗不能解釋他們兩人從一開始就過分的親昵。
然這是不可泄露的隱秘。
郎秋臉色蒼白,神情卻堅定。
絕不可讓其他人知道。
賈珠:“必要時,讓許暢知道,也是無妨 。”他淡淡地說道,“你們都是我身邊人,瞞著你們,反倒是更累。但家裡頭,不可叫他們知道半分。”
郎秋的聲音變得更輕,“就連府上的幾位,也不能叫他們知道嗎?”
賈珠微微一笑,“就連老太太,父親,與太太,也不能讓他們知道。”
郎秋微頓,低下頭去。
“小的知道了。”
…
就在放榜的當天,一直淅淅瀝瀝的春雨總算是停歇,天氣放晴,正是個好天。
賈府早早派人去學院門前盯著,便是為了及早得知消息,賈珠被叫去榮慶堂坐著,甫一進門 ,就能感覺到那種揮之不去的緊張感繚繞。
賈珠之前或許有點緊張,可到了眼下,已經淡定自若,朝著長輩行禮後,就抱著寶玉坐下。
寶玉肉乎乎的 ,小肚子上還有層軟肉,被掐了掐,就咯咯直笑。
“大哥哥,壞。”
賈珠笑眯眯地說道:“這是為了給寶玉揉揉肚子,這才方叫好呢。”
寶玉被賈珠揉得亂躲,嗚嗚地跑去賈母的身旁坐著。
賈母無奈地護著,“作甚要欺負小孩,他可還沒你膝蓋高呢。”
剛把腦袋紮入賈母懷裡的寶玉氣憤地將小腦袋抬起來,“有!”
王夫人跟著笑起來,正要笑話寶玉幾句,就瞅著府上的管家急急地跑來,那壓抑不住的笑意,叫王夫人跟著心怦怦跳了起來。
是不是……
管家扶著門喘氣,大笑著說道:“老太太,中了,大爺名列第九,中了!”
一時間,整個榮慶堂都安靜下來。
緊接著,便是寶玉高興得尖叫了一聲,從賈母的身邊竄下來,一下子衝到賈珠的懷裡,“大哥哥考中了?是不是不用再讀書了?”他略帶天真的問話,令其他人總算反應過來。
賈母高興得忘記去訓斥寶玉說的那離譜的話,連連說道,“好,好,這是喜事 ,大喜事,該賞,快,鴛鴦——”
鴛鴦機靈地過來,聽著賈母的吩咐賞賜了這報信的人。
賈府的人腳程比官府報信的人還要快,不多時,便又有官府的人來傳話,賈家人也高興地送了禮,將官府的人熱熱鬨鬨地送了出去。
一時間,這府上歡喜不已。
張夫人忙派人去與兩位老爺傳話,又賞了府上下人三個月的賞銀,說是
一起同樂。
這時候王夫人就不心疼公中的錢了,甚至還覺得大房妯娌做得極是,朝她露出個有些僵硬的微笑。
實在是太過高興,笑得臉都有些生疼。
放榜的日子,從來都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就在府上歡天喜地之時,一道消息自宮內傳來,便一下子讓賈府冷靜了下來。
——皇貴妃重病,康煦帝心憐多年辛苦,特晉其為皇後,望上天垂憐,能為皇後衝喜。
此聖旨內的深意,發人深思。
可不到半日,未到天黑時,又一道消息從宮內傳了出來。
這位剛晉位不到半天的皇後,賓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