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說話間,好幾個小皇子已經圍住了允禛。
一隻雪白的小奶狗就趴在他的臂彎處,正興奮地甩著尾巴。
小狗狗奶白奶白,正咧著嘴,好似一個笑臉,兩隻小爪子按著衣服,垂下來的尾巴正在搖晃。
不知怎的,讓人見了就心情愉悅。
“四哥,它好軟!”
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種動物,有遠遠站著的,當然也有喜歡上前去捏捏的。
七皇子掐了掐小奶狗的軟墊,眼睛也跟著興奮亮起來。
允禛笑著說道:“這是還沒長大呢。不過它現在很麼興奮,是餓了。”他轉頭吩咐自己的貼身太監,叫他們將準備好的肉條送來。
允禛喜歡狗,養狗的時候自然也上心,尤其是每日的加餐,都是自己親自喂的。
這樣久了,狗就隻會認一個主
子。
太監很快就將準備好的東西送了過來,雪白的小狗一聞到肉香,便忍不住嗷嗚了一聲。
允禛的聲音稍微嚴肅了些,“不許亂叫。”
小狗低低嗚了一聲,尾巴垂落了下來。
八皇子驚奇地說道:“它能聽得懂!”
允禛蹲下/身來,將小狗放下,又將肉條挪了過來,一邊說道:“訓練久了,就能聽得懂一些簡單的命令。”
他點了點盤子,低聲不知和狗說了什麼,這才慢悠悠地說道:“吃吧。”
小狗在饑腸轆轆的時候看到肉條,還是忍了好久,直到聽到了命令,這才忍不住嗷嗚一聲撲過去埋頭吃。
吃得屁/股亂翹,小狗尾巴也興高采烈地彎起來。
允禩還趁機摸了一把小狗尾巴。
的確如七皇子所說,軟乎乎的。小狗才不在乎誰在摸自己的尾巴,滿心滿眼都隻有肉肉吃,吃的那叫一個歡快。
允禛那裡的動靜到底明顯,一院之隔的允祉有些不耐煩地停下了動作,“去叫他們安靜些。”
三皇子隨口丟下這句話,門外的太監立刻應下。
過了好一會 ,外頭的動靜總算是歇了些,不再那麼喧嘩後,允祉這才打算繼續看書。
隻是這書,在被驚了後,到底還是讀不進去,過了一會,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來,踱步走到窗前。
夜色暗沉,縱是庭院白雪皚皚,也隻能隱約看到少許雪色的反光。
東風刮過時,好似冷得深入骨髓,此刻他站在窗前,反倒是將有些暗沉的思緒刮得清晰了些。
榮妃與他說過,阿瑪正打算為他挑選福晉。
在大皇子成婚後,允祉就知道早晚會輪到自己,隻他沒想到,康煦帝居然會跳過太子,直接給他選福晉。
有了福晉,並不是什麼壞事。
等他們成婚後,他就可以搬出乾西五所,如同大哥那樣擁有自己的府邸,那樣的日子總比住在這逼仄的宅院要寬鬆得多。
他原本是很期待離開皇宮的日子。
然這些時日,允祉看著允禔那樣,原本的興奮卻也是不複存在。
大哥一門心思想要上戰場,今年,阿瑪禦駕親征的時候,倒也是真的帶了他過去。
然若非趕巧了,大哥這個機會,又得苦等到什麼時候?
允祉原本以為出宮建府後,自己就有了大展手腳的機會,可從大皇子的身上,允祉卻隱約察覺到了康煦帝的打算。
阿瑪並沒有讓他們參與朝務的想法,最起碼,在他們這個年歲並沒有。允祉隻要一想到這件事,就有些沮喪無力。
他清楚康煦帝這麼做是為何,可正因為如此,心裡反倒是有一股難忍的怒意。
他閉著眼,緩緩吐息。
不急。
不能著急。
他總能等到合適的機會。
就如允禔那般。
允祉扶著窗邊,視線不自覺看向東邊,仿佛穿透無數的宮牆,落在了毓慶宮上。
他眼底的晦澀,無人能知。
…
“啪嗒——”
冬日的寒風,將半開的窗戶猛地吹上,這驟然地一聲,叫殿內的康煦帝和太子都微微一驚。
這兩位主子,原正在談話。
顯然,正有些話不投機半步多,聊得不太順利。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反倒是讓他們在停頓後,又有了些說話的欲/望。
太子拖長著聲音,好似撒嬌般地說道:“阿瑪喲,若是您今日來,卻隻是為了與我說這些,那孩兒可就要心碎了。”他一雙漂亮的眼望著康煦帝,好似沉滿了無數的委屈。
康煦帝早就對
太子這般姿態習慣了,然這人吧,一旦縱容習慣了,再看到時,還是會有些動容。他無奈地看了眼太子,悠悠地說道:“朕倒是理解你的不喜,然保成,此事縱是再拖,又能拖上幾年?”
他此時此刻和太子說話的聲音,不再是個皇父,而是個簡簡單單的父親,隻純粹頭疼、擔憂著自己孩子婚事的父親。
太子笑了笑,歪著腦袋看向康熙帝,“前朝都有太子二十成婚,我不過十六,阿瑪也太過著急了些。”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扶手,聲音更加沉了些,“且,我希望我娶的,是我喜歡之人。”
康煦帝微微挑眉,詫異地看著允礽。
從前皇帝和太子聊起這個話題,太子總歸不太樂意,今日這倒還是他第一回主動提起自己要的是什麼。
“你說說,你喜歡的是哪樣的姑娘?”康煦帝的臉上露出好奇,“讓朕給你好好挑一挑。”
此事原本應該交給太後,或者是貴妃來挑選,可是從康煦帝這大包大攬的態度來看,足以看得出來皇帝到底多看重太子的婚事。
太子懶洋洋地說道:“孤眼下可不知道,然當初父皇喜愛母後,孤可不能遜色幾分,總該要選一個也叫孤喜歡的,她也喜歡孤的。”
康煦帝聞言,看了眼太子,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莫不是說來敷衍我的?”莫名提起元後,可不是保成的風格。
皇帝知道太子雖然時有惦記,可他對元後的印象還是不太深刻。
太子坐直了身,略有嚴肅地說道:“阿瑪,你覺得我在糊弄你?”
康煦帝過了一會,方才說道:“保成有這樣的想法,倒是叫朕有些稀奇。從前可不曾瞧你對這情愛之事,有什麼看法。”
太子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原本也是沒有,可惜瞧見了阿珠,便有了。”
皇帝臉上的微笑不變,上下打量著他,好似要將太子的表情都瞧個清楚,“朕倒是好奇了,阿珠到底做了什麼,叫保成居然萌生了這樣的念頭?”
太子臉上的笑意更濃,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阿瑪也該知道,阿珠……是有心上人的。”那八卦的模樣,讓皇帝忍不住無奈笑了起來,他頷首,倒是記得。
此前,康煦帝從太子這裡聽說過此事,儘管太子隻是含糊不清地帶過,可皇帝還是心中有數。
而那時,他也曾半是逗趣,半是認真地給賈珠寫了一封書信。
太子的手指撫弄著袖口,半心半意地說道:“他的心上人是誰,他不肯告訴孤。然自打他的身體……後,他便與孤說,此生不打算再娶了。”
康煦帝聞言,微微蹙眉,“朕記得,太醫已說過,這病雖有可能妨礙壽數與子嗣,可到底也不算完全……不成,為此不娶,便是有些偏頗了。”
太子笑著搖頭,“阿瑪,他是為了此,也是為了他的心上人。他與孤說,心有一人,便是再有美色在前,也是毫無所感。既身體不好,剛好無需禍害其他姑娘,所以,他並不打算娶妻生子。”他摸了摸鼻子,又道,“孤就是瞧著他那一門心思不回頭的樣子,有些好奇,這情愛究竟又是個什麼滋味兒?”
康煦帝聽著太子的話,倒也相信太子為何有了這般態度的轉變。
這是好事……
卻也未必是好事。
阿珠的事,讓太子對這些事有些興趣,最起碼不再和從前那樣抗拒;可相對應的,阿珠卻是個癡情種,願意為了喜歡之人不娶,太子要是也如此,那可就麻煩大了。
皇帝也曾有那樣的年歲,知道少年感情一旦燃起,可不是那麼容易便能被熄滅。瞧瞧阿珠那樣的脾性,不也在其中栽了個跟頭?
這讓皇帝倒是真的好奇,他的心上人究竟是誰?
康煦帝心中思緒萬千,麵上卻隻帶淡淡的微
笑,“若是這般,朕倒是要看看,太子將來選中的太子妃,到底是何模樣。”
皇帝這麼一說,便是默許了太子的說法。
當然,皇帝也不可能任由著太子胡亂選擇,隻能說,認可了太子的想法罷了。
太子笑嘻嘻地說道,“說不定,會叫阿瑪大吃一驚。”
康煦帝懶洋洋地說道:“再是大吃一驚,也不會如阿珠這般,”他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歎息著說道,“他如此癡情,賈府怕是要著急了。”
太子忙看向康煦帝,豎起一根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唇,“阿瑪,這可是阿珠的秘密,切不可和其他人說。”
康煦帝瞧著太子這般荒唐,終於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你這是不信朕?”
太子搖頭晃腦,“阿瑪,知人知麵,不知心呐!誰知道阿瑪私底下是不是個大嘴巴?”
康煦帝露出個猙獰的微笑,隨手抄起個茶杯丟了過去,“保成說得是,就好比朕現在突然想揍你,當真是猝不及防啊。”
允礽撒腿就跑。
跑了幾步,突然忽覺不對,轉頭說道,“這是東宮。”
要跑也不是他跑呀。
結果一回頭,康煦帝已經將袖子給擼起來了,謔,這是動真格!
梁九功背著手站在殿外,聽著殿內的嗷嗚嗷嗚,心中感慨一聲。
這對天家父子都這把歲數,還能如此胡鬨,當真再難見了。
還得是太子,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