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次賈珠都會有些頭疼太子的欲/望難平。
不過這一回太子殿下卻不在京城,而是在暢春園,他陪著皇上去那住了幾個月還不曾回來呢。
康煦帝每年在皇宮能住上半年時間,這算不錯,平時不是在暢春園,就是在彆的行宮,有時候去塞外圍獵,再加上巡視,這零零碎碎的時間加起來,大半的時間都在外頭。
這一回賈珠回到京城,除了回家之外,首要的事情還是要辦個案子。
這也是他入京的原因。
馬車正朝城門走著,其實他並非要去城外,隻不過他要找的人就在城門附近。
他在馬車內閉眼休息,全然沒有將剛才的爭吵放在心上。
突然間馬車卻停了下來。
他剛睜開眼,就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擠進了馬車之內。賈珠微微一愣,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兒?”
“孤怎麼覺得,阿珠不想見孤?”
來人挑著眉頭,有些不高興地在他的對麵坐下來。
賈珠失笑:“保成,我怎麼會不高興見到你?隻不過你不是陪著皇上去了暢春園嗎?”
這上了馬車的人,不是太子又會是誰呢?
太子今年剛滿二十,在馬車坐下時存在感極高,任由是誰都不會忽略這麼個人。俊美的臉上帶著高傲的氣勢,怎麼看都不是好相處的。
可賈珠卻忽視了太子身上的尖刺,慢吞吞挪了過去,和太子坐在一塊兒。
太子瞧著有些不高興,可是賈珠過來貼貼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放軟了身子讓阿珠靠過來。他的大手一揮就抱住了他,將腦袋靠在他的肩頭上歎息一聲。
“孤把阿瑪氣著了。”
賈珠揚眉,沒想到他和太子倒是做了一樣的事情。
“殿下和皇上吵了什麼?”
太子抱著賈珠的胳膊,左右晃了晃。
這看起來就是有些不想說了。
見太子不想說,他也沒有強求。
他抱著太子晃動來晃動去,好笑地說道:“太子殿下和皇上鬨了脾氣,我剛才,也是與我父親鬨了脾氣。”
太子從賈珠的肩頭抬起腦袋,看起來神情嚴肅,“他和你鬨什麼?”
“怎麼不是我和父親鬨呢?”賈珠笑笑,“殿下就這麼相信我?”
“孤在意的人是你,又不是你爹。如果是阿珠鬨的,那更是好,孤一直瞧著他不順眼。”太子神情乖戾,“而且阿珠一直都這麼乖,怎麼可能會和其他人鬨起來呢?”
更彆說這個人是賈政了。
那簡直就是在腦門打著不可能這幾個字。
如果不是賈政沒事找事,那賈珠肯定不會和賈政生事。
賈珠抿著唇,神情有些無奈,“父親想要我成婚。而且看起來,這一次來勢洶洶,哪怕我與他大吵了一架,也會要求我強行履約。”
太子緩緩說道:“什麼叫做強行履約?”
賈珠皺眉,“我看他們已經準備了不少卷軸,那大概是那些姑娘家的畫像。母親知道我的脾氣,卻還是跟著父親一起,那隻能說明他們這一回的決心堅定。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回去後,定然要和他們說個清楚。”
他懷疑賈政會找上賈母。
如果是老太太出麵,賈珠的態度肯定不會像對上賈政那樣強硬。
太子:“這事好辦,待孤下令,你的婚事,由孤來處理便是。”
賈珠忍不住笑,“殿下用上了處理這個詞?”
“有何不對?”太子哼唧著說道,“孤最厭惡的便是這些鼻子老長的蠢貨,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又總是愛朝著彆處瞧,是覺得不這樣就活不下去了嗎?”
賈珠一聽太子這怒氣,“太子殿下,不會也是因為婚事和皇上鬨脾氣罷?”
“不。”
太子大手一揮,啪嘰一聲又重新躺在了賈珠的肩頭,磨牙說道:“是阿瑪還想禦駕親征。”
賈珠微愣,想起前頭那兩次,的確是險象環生,不由得低低歎了口氣。
“太子殿下應當是能理解皇上的不是嗎?”
“他想禦駕親征那倒是沒什麼,”太子惱怒地說道,“可阿瑪每次鬨出來的都是什麼事?”
不得不說,康煦帝每次上前線的運氣都不怎麼好。
不是生病就是受傷。
太子會擔心皇上的安全,那也是應當的。
太子索性賴在了賈珠的身上,整個人都軟倒下來,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左不過隻是拌嘴,孤在暢春園也待得煩了,回來住上些時日。”他睜眼看著賈珠,微微噘嘴,“孤本來還想順道去找你。”
結果自前些日子,賈珠就已經不在府衙了。
賈珠笑笑,“我早些時候就出來辦事。”
太子饒有趣味地說道:“阿珠遇到了什麼麻煩,與孤說說?”
賈珠捏住太子的嘴巴,笑眯眯地搖頭,“我能自己來辦的事情,自然還是我自己來辦。保成就莫要插手了。”
這說的不完全是,他們現在在討論的事,更是暗指了賈府紛爭。
太子將賈珠的手指扯下來,嚴謹地說道:“按照你以往的習慣,阿珠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家裡的事有孤插手,然你都和你父親吵起來,也能看得出來這一次的嚴峻,當真不願意孤幫忙?”
賈珠正想說什麼,就看到太子微微眨了眨眼。
那雙漆黑幽暗的眸子瞧著,竟是有些失落。
賈珠微愣。
“殿下失落什麼?”
他坦然地問道,“這的確不是什麼大事,如果要讓太子殿下幫忙,那豈非是我處理得不夠好?”
“然這幾年,阿珠在外頭也就罷了,不管什麼事都不讓孤幫忙,這讓孤覺得孤好沒用呀。”他委屈吧啦地說道。
堂堂一個太子殿下,在外麵生殺予奪,好不威武,現在卻躺在賈珠的膝蓋上,可憐兮兮地說著自己沒用。
賈珠都險些笑出聲來。
他捏了捏太子的臉皮,輕聲說道:“殿下可總是會說出些讓人高興的話。”
太子歪著腦袋,也不知道剛才那句話怎麼就讓阿珠高興了。
有時候許多動聽的話,賈珠聽了隻是淡淡,可一些尋常普通得過分的語言,卻會讓阿珠高興,這可真難伺候。
偏偏他就是喜歡伺候賈珠。
絞儘腦汁想出什麼是賈珠喜歡什麼,才是他不喜歡,這其中所謂的功夫不亞於朝政上的爾虞我詐,可太子卻做得不亦樂乎。
太子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有什麼可高興的?”
“因為殿下說得好聽。”
太子可真的納悶起來。
他有時會抱著賈珠親親密密地說著些黏糊的話,那會的賈珠聽是聽了,高興也是高興,卻沒有現在這般舒心,好似是從內到外,都真的高興不已。
他方要說些什麼,忽而微眯著眼。
“……阿珠受傷了?”
太子原本想說的話都在這一瞬間都吞下,敏捷地抓住賈珠的胳膊,硬生生扯到自己眼前打量。
賈珠下意識要抽動,可是太子的力氣極大,讓他絲毫掙脫不能,隻能任由著太子殿下擼起他的袖子,看到了衣裳底下藏著的傷口。
那傷口已經將被妥善包紮起來,光是從賈珠剛才的動作和這衣服的掩飾來看,太子根本沒可能發現。
“殿下是剛才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碰到了嗎?”
如果沒有碰到胳膊,捏到那厚厚的一層,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賈珠低頭看著太子,他正認真觸碰著傷口的包紮,好像是在確認傷勢的嚴重程度。‘
“是過去幾天受的傷?”
太子陰沉地說道。
賈珠身邊的一概消息都會用最快的速度傳到太子的耳邊,可是消息的傳遞也是需要時間的,尤其是在他們距離沒那麼近的時候,也不可能為了送信就用上八百裡加急的速度,故而總是會有幾天的滯後性。
據太子上一次收到的消息來看,賈珠還在官府衙門待著,踏踏實實地做著他的知縣老爺,結果這一見麵,便是人不在衙門,更是受了傷!
賈珠:“是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些毛賊,這真的隻是一次意外。”
最起碼,他受傷的確是個意外。
太子卻根本沒將賈珠的解釋聽進去,在聽到阿珠說那隻是個小小的傷口,快要痊愈時,更是坐起身來,在馬車內翻箱倒櫃,翻出了剪子和新的紗布與藥膏,擰著眉頭將原來的包紮給拆下來,盯著那傷口外翻的鮮肉狠狠皺眉。
“這就是阿珠說的小小傷口?”
被劃拉開了最起碼一指的傷口,能用“小”來形容?
賈珠有些心虛地移開眼。
他這一次受傷的確是個意外,就是遇到攔路搶劫的強盜時,被拍開的刀劍誤傷了,他那時候被眾多侍衛保護在中間,根本沒有遭遇危險的可能。
不過現在,太子也聽不進去。
既然都解開了外麵的包紮,太子索性將這一切都扯開,然後耐著性子重新給賈珠上藥。
賈珠沒話找話,有些尷尬地說道:“太子殿下是怎麼知道我受傷了的?”
賈珠的傷口看著嚴重,可是已經好幾天過去,早上在回家前,賈珠還特地換了藥,還用了無味的膏藥,就是生怕家裡人察覺自己的受傷。
結果,這家裡人倒是的確沒發現,卻被突然出現的太子殿下給一探究竟了。
太子硬邦邦地說道:“誰說沒有血腥味?孤聞著可是明顯得很。”
賈珠斂眉,想起太子殿下嗜血的衝動,倒是有些相信,卻還是忍不住說道:“保成,這傷勢真的快好了,其實不用包紮也好,你不用上那麼多……”
“閉嘴。”
太子暴躁地怒視了眼賈珠。
賈珠乖巧地安靜下來。
太子看起來暴躁,可是給賈珠包紮,卻是非常溫柔,等到重新繞了一圈時,賈珠根本沒感覺到哪裡刺痛。
一是因為的確快好了,二來是太子的動作太過輕柔,讓他一點苦頭都沒吃上。
賈珠的聲音溫柔了些,“太子殿下不該這麼柔和,要讓人長記性,光是這樣可不夠。”
太子冷冰冰地說道:“阿珠不是說,自己的受傷隻是個意外,傷口又不大,這既然都不是阿珠的責任,那孤要怎麼讓阿珠長記性?”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糟糕,這聽起來真的像是生氣了。
賈珠嘴巴微張,就看到太子的手指撫弄著剛包紮好的胳膊,語氣幽幽地說道:“阿珠流了那麼多血,都浪費了。”
光是看著賈珠的傷口,允礽都能想象得出來是何模樣,大概會流出多少血量。
畢竟這幾年,太子可也是見識過不少。
然正是因為見識過,所以他才對這件事更加憤憤不平,愈發生氣。
賈珠:“……浪費?”
他狐疑地看著自己的胳膊。
太子慢吞吞磨牙,這難道不是浪費?
這些血液原本在阿珠的身體內流動,象征著他蓬勃的生命力,也即是意味著阿珠的性命所在。
沒有人能夠脫離血而存在。
他曾見過失血而死的人,他們的皮膚變得乾癟蒼白,那畫麵瞧著異常可怕。然太子初見時,卻是想起了阿珠。
倘若那些流淌於軀殼的血紅被吸/乾後,阿珠的身體是否也會存有這樣的乾癟?
若是再將他的血液灌入阿珠的身體,又會不會被滋潤……
“你說,將你的血灌到我的身體裡?”
在朦朧的思緒裡,一道遲疑的嗓音打斷了太子的思考,他猛然看向賈珠,漆黑陰暗的眼眸一動不動。
賈珠蹙眉,緩緩說道:“太子是想吸/乾我的血,然後……將你的血,再送回來給我?”
太子的聲音危險絲滑,“阿珠在說什麼呢?”
他剛才說出聲了?
他要是真說出來,阿珠為何還這麼平靜地問他?正常人不應該嚇得竄起來,然後連滾帶爬地離開嗎?
賈珠抬眸,認真嚴肅地說道:“保成,不要逃避我的問話,你剛才一直盯著我的胳膊,我原本以為你是擔心,可你那句浪費……其實是在傷心這些血沒灑在你眼前?”
“當然不,”太子的臉上浮現出厭惡的表情,“孤要的不是刻意傷害,阿珠的身體完美無瑕,不該出現一絲一毫的傷口。”
那直白赤/裸的誇讚,讓賈珠忍不住瞪他一眼。
不過從他的耳朵微紅來看,賈珠沒麵上這麼不高興。
“那太子想要什麼?”賈珠輕柔地伸出手,將太子的下巴捏住,亦是將他的注視重新挪回到自己身上,“告訴我。”
允礽乾巴巴地說道:“如果,阿珠受了傷,孤想,收下阿珠的血,如果可以的話,如果阿珠也能,收下孤的血……”太子說得艱澀,好似是在忍耐壓抑。
“你為何不覺得害怕?”
“殿下想獸性大發,將我吸/乾嗎?”賈珠開了個玩笑,“如果不想的話,我為何要害怕?”
他上下打量了眼太子,笑眯眯地說道:“而且,就算殿下真的有這個衝動,想要將一個人的血吸/乾,也沒那麼容易。想要逃跑,總會有辦法的。”
允礽忍不住說道:“阿珠,你身邊的侍衛大多是孤的人。你的身手比不上孤,若是有朝一日孤真的這麼做,你是叫天不應入地無門!”
就算想跑,可太子一聲令下,那些原本保護他的人就會成為他的阻礙。
賈珠收斂了笑意,嚴肅地思考起來。
允礽總算有些滿意地頷首。
至少是知道危險了。
片刻,賈珠又很是隨便地說道:“既然保成都這麼說,那豈非證明多想無用?要是那一天保成突然有了興趣,麻煩提前知會一聲,找個偏僻的角落,可彆當著旁人的麵,嚇破了他們的膽。”
太子語氣古怪地說道:“應該嚇破膽的人不是你嗎?”
賈珠摸著自己剛剛才被上過藥的胳膊,無所謂地說道:“為什麼要嚇破膽?”
他的臉上,再一次,露出了方才真心愉悅的笑意,“而且保成說的話,不都很好聽,聽了就叫人高興嗎?”
太子:“……”
好氣。
太子很想雷霆震怒,總覺得阿珠把他的話當做是耳旁風。
可還沒等雷霆怒起來,一雙手便又穿過他們的距離抱住了太子,壓得太子的腦袋不得不靠在賈珠的心口,聽著持續不斷的撲通聲,以及,賈珠含笑的話語。
“我知道。”
他側過頭去,吻了吻太子的鬢發,“保成最喜愛我了。”
賈珠笑眯眯著說道。
太子木然了一會,忽而動起來,硬是將自己整個都塞到了賈珠的懷裡。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愣是像是一隻炸了毛的大大貓,蓬鬆的毛發都炸成了球,可在阿珠的話語,手指撫弄下,又心不甘情不願地乖順下來。
不多時,太子悶悶地說道。
“阿珠越來越厚臉皮了。”
誰說他臉皮厚?
阿珠這臉皮,也不逞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