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著安靜坐在太子身邊的賈珠,心頭一凜。
……說起來,當初那些人為什麼會對賈珠鍥而不舍?他這位好侄子的身上,又有什麼不同?
賈珠迎著林如海的視線,朝著他微微一笑。
…
深夜,銀白色的月光鋪灑在大地上,遍地都是漂亮的銀輝。
許是今天天氣剔透得很,那微微刮起的涼風早就把雲朵推向遠方,月亮肆意地揮灑著光芒,將本該寂靜沉默的大地照得雪亮。
有幾個人匆匆的在月下的庭院走著,穿行過遊晃著的樹枝暗影,他們及時趕到了。
“堂主,我們來了。”
“進來吧。”
這一處不小的屋子裡麵,居然坐了滿滿當當二十來個人。他們有些焦慮地抬頭,可更多的臉上卻帶著一種仰慕之情。
視線多數時候都停留在上座的那個男人的身上,久久不曾離開。
“人到齊了嗎?”
“還有五個人沒來。”
柳明走到了仙師的跟前,歉聲說著。
原定來的人數還缺了幾個人不來,正常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差錯,那隻能說,要麼是那幾個人暴露身份,被人抓了,要麼是他們臨到頭來心生畏懼,不敢參與。
“既然時辰就到了,就不用等他們了。”
仙師淡笑著說道。
“關門吧。”
“是。”
隨著那道門關上,仙師朝著屋內眾人微微一笑,那雙明亮的眼睛仿佛閃過了一道暗芒。
一瞬間,大家的神情就更加如癡如醉。
“仙師……萬福……”
…
“看看,看看,這裡有上好的虎皮……”
“瞧一瞧,看一看,這珠釵可多便宜!”
“這玩意兒可是特地從海邊撈出來的,一顆如此明亮……”
街道上,四處都是叫賣的聲音。
直郡王背著手,踱著步,沉著臉色,盯著他身前的那幾個小弟。
他怎麼就這麼倒黴出來一趟,還要帶著這幾個小不點兒?
說是小不點兒,其實也都快十歲出頭,都是小小少年。隻不過這些皇家子弟卻是從來都不曾在外麵這麼溜達過,畢竟他們又不是太子,也不是那些已經出宮了的兄長,對於外頭的這些熱鬨,見識的還是少了點。
原本直郡王是打算自己出來逛逛,可是耐不住這下麵的弟弟們纏著他,希望他能帶著他們出來,直郡王被他們磨不過去,還是鬆口答應了。
皇帝本是不放心那些小皇子們出去,隻不過直郡王開口,這才勉強答應。
而後,直郡王就順帶把賈珠拉下了水。
賈珠自無不可,還順便把太子殿下也一起帶了過來。
直郡王:“……”
嗤,就知道這兩個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可這也就罷了。
他原本想讓賈珠一起過來,是陪著乾活的!可是太子一起跟著過來之後,他們兩個就一直留在隊伍的最後邊兒,也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麼!
一路上,有那麼多話可說?一直說個不停,到現在的嘴巴都還沒停下!
直郡王心裡那個氣呀。
他吩咐自己身邊的侍衛太監分彆盯著幾個弟弟,然後自己放慢了腳步,故意去聽他們兩個在說什麼。
“你彆買這個東西,這外麵擺著的肯定都是騙人的貨。”
“保成,這些東西不過是看個有趣,不至於騙人。”
“那你說這個東西值得一兩?”
“咳,這個就的確是騙人了。”
直郡王:“……”
這說的什麼和什麼!
這兩個人一起出來居然就在後麵挑禮物?!
這都多大歲數。
“大哥,你要是想聽也不用那麼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湊過來就好了。”太子慢悠悠拖長著聲音,似笑非笑地說著。
允禔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剛才偷聽的動作已經被太子看破,所幸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他們。
“你們兩個出來就為了挑禮物?”
“那不然,大哥出來是為了什麼?”
太子挑眉,好笑地看著允禔。
允禔翻了個白眼,“自然是聽說這附近有個不錯的茶樓,說書先生說戲還算不錯,打算去聽聽。”
允礽:“你要是真的想聽,把人傳到府上去,何必自己出來一趟?”
“那有什麼意思?”直郡王滿,“阿德,去把那幾個兔崽子全部給我抓回來,現在就一塊去。”
他吩咐起自己的手下,然後的虎目一瞪,看向兩人。
“你們兩個也不許跑!”
直到在茶樓坐了下來,直郡王方才把視線從他們兩個人身上移開,去看著其他幾個弟兄。對於底下幾個弟兄來說,就算是來茶樓,他們也是願意的,畢竟外頭什麼都瞧著新奇。
賈珠低聲說道:“殿下,你若有事,不必一直陪著我們。”
自從離開了林府之後,賈珠知道太子就一直有些忙碌。皇帝在揚州知府的陪同下去了幾處名山盛景,昨兒才回來。
而太子明麵上是說陪著皇帝,可實際上,卻是私底下有著其他事務。
昨日賈珠答應了直郡王後,並未打算將這事告訴太子。然而就在他打算出發之時,太子卻仿佛從天而降出現在他的麵前,站在賈珠的馬車邊上,若無其事地示意他上車一起去。
允礽:“無事。”
他在桌子底下,借著衣袖的掩蓋,輕輕捏了捏賈珠的手指尖。
“不要多心。”
賈珠:“你的眼皮子底下都有黑青,還說沒事兒?”
“那是之前忙碌出來的,又不是今日有事。”太子理直氣壯說著,“好了,今日大哥出來可不是沒事乾的。”
賈珠挑眉:“你是說……”
“林如海給出的那份名單上,這一處茶樓,與其中一人有關。”太子捏著賈珠的手指,不知不覺入了神,根本沒舍得鬆開,“他這一次來,是故意的。”
賈珠:“……”
直郡王瞧著濃眉大眼,這心思可也不少。
他就說……為什麼直郡王會突然請他過來,賈珠一直覺得不對勁,也正是因為這份不對勁,他才會答應了直郡王。
“你都知道不對勁,為什麼還要答應他?”
太子就像是賈珠肚子裡的蛔蟲,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賈珠:“咳,因為我也有點想知道,這葫蘆裡到底賣著什麼藥。”
“我看你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賣的什麼藥,隻是借著這個葫蘆,想要去撒餌。”
太子冷哼了一聲,橫眉豎眼地瞪著他。
篤篤——
就在他們說話間,茶樓的大堂已經有人拍了拍驚堂木,就暗示著,這說書先生快要上場了。
直郡王:“就你把他當做眼珠子那樣盯著,本王難不成會害他?”
剛才太子和賈珠兩個人說的話,已經儘數進入了直郡王的耳朵。
這弄得他的耳朵癢癢的。
這說得,難道他還會故意去害賈珠不成?
“害他?不至於。”太子慢吞吞地笑起來,笑意裡帶著幾分扭曲,“可是故意……這可就說不準了。”
漆黑如墨的眼眸緊盯著直郡王,他們兩人這無形間的對峙,也令包間內幾個小皇子突然安靜下來,不敢說話。
不管是上過沙場廝殺的直郡王,還是貴為東宮的太子,他們都心有畏懼。
就在這個當口。
一道平靜似水的聲音響了起來。
“殿下,王爺,”賈珠道,“說書已經開始了。”
堂上,啪一聲響。
眾人瞧了過去。
“今日,咱來說一說,擒賊先擒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