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七年後。(2 / 2)

隻要這命令不是傷害自己,不危及性命,就能被周誌文輕易使喚。

賈珠在那時的周誌文眼中,隻是個普通的官員。雖然不知道仙師為什麼命令他這麼做,可他還是去辦了。為了潛伏進縣衙,他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偽裝成收泔水的,才和縣衙的官兵混熟。

偏偏在周誌文動手的那天,他家中老母從老家一路尋到了京城來,說是家中出了大事。

老父在路上跌了一跤死了,一卷鋪蓋送去下葬。在送葬時,家裡又莫名起火,整個屋都被燒得一乾一淨。整個家當都被清空了。

老婦彆無辦法,隻能在鄉親們湊錢幫忙下,借了商隊的便宜,一路北上來到京城。有段時間,甚至要以乞討為生。

說來也是蹊蹺,她根本不知道周誌文就在這縣城裡,隻是沿途歇息時,蹲在牆角,驚覺那個送泔水的人有些眼熟,這才和周誌文相認。

不然,哪怕她一路找到京城去,怕也是找不到人。她身上就剩下最後幾文錢,再找不到人,隻會餓死在路上。

“……我是做這些的,向來相信天命。偏偏早不到,晚不到,就在我要動手的那一天,我媽和我相認,說了這麼多事情……我動搖了,我害怕是我做下的這些事情,連累了我的家人……”周誌文抹了把臉,抽了口氣,“我那天就沒動手,緊接著,我媽就病倒了,不管請了多少個大夫都沒能好,我覺得不對……又過了些時候,我將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全都散了……就剩下最後的藥錢,誰成想……過沒兩天,原本隻剩下半口氣的她能起身了。”

“……我記得,十一年前的冬日,京畿有個周姓富商,憐憫冬日大雪,為貧苦百姓施粥,一連兩個月,連續不斷,救活了幾百個可憐人。”賈珠忽而說道,他的聲音淡淡,可細聽來,卻帶著幾許笑意,“那個人,是你吧?”

周誌文搓了搓膝蓋,羞愧地說道:“是我。大人怎會記得……那都是些……不義之財。”

“大人當然記得。”郎秋快言快語,“那年大雪,大人在的縣處理得不錯,可是左近幾個卻有災情。若不是你施粥,那些災民或許會湧入大人的縣城。當時縣城上下一直盯著這件事,結果卻消弭於無形。”

賈珠:“當時,不少百姓都感念富商的恩情。”

周誌文沉默了片刻,聲音低了下去,“……我媽好轉後,我收到了那邊的催促,東西已經送進院子,我卻不想乾了。”

他思來想去,終究是沒動手,撇下一切,背著老母連夜離開了。隻是在離開前,弄了個小把戲,將自己從名單上抹了去。

什麼仙師信仰與天求,都比不過他母親的分量。就算他再想泊前程,也不會拿自己母親的性命做賭注。

再後來……

後來的事,倒也沒什麼可說道了。

過去幾年,周誌文躲躲藏藏,因緣巧合才在兩年前回到京城,可是他再也不用那些法術手段,隻偶爾會給人看相過過癮,每日守著老母過活便是。

“大人,您就這麼算了?”

一刻鐘後,賈珠帶著郎秋站在周家外,剛才周誌文喜出望外的表情猶在眼前,可是郎秋卻覺得有些不解氣。

“你覺得他說的話,是假的?”

“應當是真的,不過,這賊小子躲了這麼久,若不是您因著一件案子去查從前的老卷宗,根本翻不出來他的存在。”郎秋亦步亦趨地跟在賈珠的身後,“當年的事,唯他什麼事都沒有。”

賈珠淡笑著說道:“一啄一飲,自有定數。”

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那老婦正匆忙地跟在一個婆子的跟後,兩人的神情很是焦慮,根本沒留神周遭其他人。

“不成,這一回,謝嬸子可得幫我,他總愛說自己是斷子絕孫的命,這都三十好幾了還不成親……”

“成,我這一回一定給他看個好的,可是周家妹妹,你也知道,這都第八回了,再不成……”

她們兩人的話飄忽而過,郎秋突然就住了口。

直到馬車邊上,郎秋才歎了口氣,老氣橫秋地說道:“您今兒回去,說不定家裡頭也要這麼說。”

賈珠幾年前就從賈府搬了出來,在外麵安置了一處宅院,尋常都在那裡落腳。隻是每隔幾日會家去探望長輩,與他們一起吃上一頓。

隨著年齡增長,賈珠氣勢越來越足。

賈政已經不敢在他麵前倚老賣老,更彆說妄斷他的事情,可賈珠的婚事,一直都是他們的心病。

早些年媒婆還踏破門檻,可是賈珠的官位做得越高,敢來的人就越來越少。這一一年,更是幾乎絕跡,似乎眾人已經認定賈珠是個孤獨終老的命。

隻可惜,外頭的人認命,這賈府裡頭,多少還是有點希冀,總是不肯放棄。

賈珠上了馬車,拋下一句話,“成親的是寶玉,又不是我,何以又和我有關?”

郎秋笑著說道:“寶一爺成親,這府上的爺們小姐,可就真的隻剩下您一個了,怎能不著急?”

車簾落下,馬車內的主人聲音淡淡。

“著急又如何?沒可能的事,就是沒可能。走。”

郎秋略欠了欠身,隨著馬車的走動,周邊無聲無息守著的十來個人便緊隨而上。

郎秋緩步走在馬車邊上,目光掃過那些個人。

這麼些年,有些事情已經變化太多,可有的事……卻是從不曾改變。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