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煦帝病了。
這病情不重, 人上了年紀,總會有的小病小災。太醫院的人被鄭重其事找來時,都把各種可怕的念頭都轉了一遍, 直到摸上康煦帝的手腕,這心才安定了些。
這消息傳出去,允禔幾個, 自然是協伴一起來探望康煦帝。
皇帝在暢春園自在逍遙時,是不怎麼樂意看到幾個年長的皇子, 他更偏愛幾個小的,倒是十四仗著自己性情跳脫些,在康煦帝跟前還有幾分薄麵,和康煦帝相處時態度也更是自然。
允禎喜歡舞槍弄棒,對允禔有幾分憧憬。
故而, 和大哥的關係還算不錯。
這一次,好些個王爺貝勒過來,康煦帝不厭其煩, 讓他們找了個時間一起見了。然後明令禁止,“過後不許來了。”
康煦帝這態度,令他們無奈又好笑。
皇帝年紀越上來了,有時候這脾氣可真是不好說。
太子坐在康煦帝的身邊, 正懶洋洋地給康煦帝剝著果子,允禔就坐在他的對麵, 挑眉看著他仔仔細細弄完後, 然後放到邊上的盤子裡。
這點小事,讓侍從來做,也沒什麼。
可是康煦帝就是吃他這套。
允礽仔細剝了幾枚,放到康煦帝的手邊, 叮囑阿瑪要吃完後,這才去洗淨擦手。
康煦帝嫌棄地皺眉,允礽就跟背後長了眼睛般,“阿瑪要是不吃完,孤待會再剝十個。”
太醫說吃這個好,允礽就每天都盯著他吃。
康煦帝不喜這個味道。
如果太子不盯著,皇帝是真的會讓人丟了。
允禔看著太子出去,就見康煦帝連盤塞到他懷裡,“你吃。”
允禔:?
他將盤子放回去:“阿瑪,二弟回來知道肯定要生氣的。而且,太醫都說了,你這病就是累出來的,要好好休息,彆再費神了。”
康煦帝:“朕費神什麼了?”
允禔:“費神著和太子鬥智鬥勇啊!”
康煦帝瞪了眼允禔,狠狠皺眉。
允禔麵上笑著,心裡卻是歎了口氣。康煦帝的身體沒什麼大問題,太醫探出來的情況,也不過是一些上了年紀會有的病。
這是好事。
但也意味著,康煦帝的身體並非是藥石能醫,就僅僅隻是歲數到了。
這非人力所能及。
…
康煦帝耐著性子,忍受了幾天聒噪後,到底是將所有人都丟了出去,隻留下幾個年紀小的孩子作陪。
皇帝這一病,就不理朝事。
許多事情,都交給了太子處置。
朝臣已經習以為常。
康煦帝享受大權在握的感覺,可有時候,也會突然撒手不管事。尤其是在那幾次南巡時,朝務多數是交給太子監國處置。
這令朝臣私底下議論,都不知萬歲是不是故意如此。尋常就算是出巡,也不至於將事情交代得這麼徹底。
太子忙於朝務時,賈府也置辦起了婚事。
賈府和林家的婚事熱熱鬨鬨的,往來的賓客眾多,一個個都笑臉迎人。賈府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鬨的時候了,就連賈母,都強撐著身體出來,坐在位置上,笑得那叫一個高興。
賈母的歲數大了,這半年多來,時常昏昏欲睡,沒什麼精氣神。
可是難得寶玉和黛玉的婚事,她的精神頭如此不錯,甚至還在鴛鴦的攙扶下喝了點小酒,怡然自得。
賈珠穿行在賓客中,大多數時候,都在給寶玉擋酒。但凡是賈府的親朋好友,都知道,賈珠根本不會喝酒。
那是隻要喝上一點,就會醉倒的人。
雖這是寶玉的大喜日子,可是和賈珠這種一杯醉的人沒什麼好灌的。一杯下去人的意識全無,酒鬼壓根不往他這裡來。
……也不敢。
賈珠身居高位,性情雖好,可自然而然,敢在他麵前嬉鬨的人自然也少了。
有他在,寶玉還能留著個還算清醒的神智,被人攙著回去婚房。賈珠等寶玉這個新郎官離開後,看著周遭一群醉鬼,其中尤以賈璉為甚。
賈珠不能吃酒,可寶玉的其他兄弟就沒這麼個好運氣了,肯定是被連番灌醉。大婚之夜,賈璉為了給寶玉擋酒,可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如今連路都走不得。
賈珠哭笑不得,忙讓人來將他們幾個攙扶回去。這一回,就連隔壁府上的賈珍都吃得爛醉,一個個都走不動了。
賈府難得有這樣的喜事,這闔府上下自然高興。
好不容易將新郎送入洞房,又將賓客一個個都安置好,早就過了子時。賈珠揉了揉額頭,看著有些狼藉的府上,命管家帶人好好收拾,又給他們加了一個月的月錢。
儘管府上丫鬟小廝們忙碌得很,可一個兩個乾勁十足,笑得合不攏嘴。
郎秋欠身:“大人,時辰不早了,還是快些回去休息罷。”
賈珠看了眼月色,淡笑著說道:“是時候了。”
闔府都掛紅,哪怕在深夜也如白晝般明亮,賈珠帶著人穿行過寂靜的庭院,間或聽到了細碎收拾的聲響。郎秋亦步亦趨地跟在賈珠的身後,看著那狹長的倒影打下來,心中亦有所感。